你们有没有遇过那种经验,很衰的经验,譬如在路上被人莫名其妙捶一拳,或被什么天外飞仙似的东西砸到?我就有,而且吓了我好几年,直到后来……
仇恨……真的很可怕,尤其是失去理智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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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阵子,我在一家证券商行里当业务员,每天看惯了众人为多了几点,少了几点奔波不停,钱来钱往的,就像一场疯狂的闹剧,我每次下班后,都会走到中心公园,选个白铁椅,坐下来沉思,平静心头的紊乱。
中心公园晚上会有一些上了年纪仍浓妆艳抹的人叨扰你,但我通常把头埋到大腿上不去理会,直到我离开。
印象比较深刻的是,那时经过一个地下道时,几乎都会看到两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绻伏在灯光阴暗的两旁,看起来都是女的,头发留得很长,那时我厌倦金钱的游戏,又觉得世上缺乏温暖,所以我总会施舍一些给她们,不然就把还没开封或懒得吃的便当、面包之类的轻轻放在她们身前。
或许是那两位乞丐通过鞋子认出这位时常好心在馈赠的人,终于有几次她们会在我弯腰放下零钱或食物时,抬起低下的头,拨开头发看我,然后我很惊讶的是一个是女生,而且长相不俗,至于另外一个就没什么好期待的,中年男子,一脸丧家之犬的模样,但好手好脚的,两个看起来都是,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流落街头当乞丐。
我想起来很久前去美国纽约自助旅行时,在还没倒塌的双子大楼旁,那座中央公园,总会有一些西装笔挺的男士在那儿乞讨,他们的英语用字也颇文雅,看起来绝不像市井无赖,后来我问了一些当地人,他们叫这些人白领乞讨者,这些人发现他们在这里乞讨的钱比自己在办公室操劳挣得还多,所以干脆收拾起廉价的羞耻心,我有时在想他们回家时要怎么跟自己家人解释他的工作,服务业?服务人们滥用的同情心?
不过眼前这两个人是地道的乞丐装扮,衣服像是多年没换,白色被染成五花十彩,不过那个灰尘遮掩不了的娟秀面孔却在后来不时回绕在我的记忆里。
我还是持续我的生活步调,他们也是,有几次我们三人的视线又邂逅,但随即远离,只是我慢慢发现这个地下道弥漫着一种味道,闻不到的味道――仇恨。
就在那一天,我走过地下道,一样在中心公园的一处白色铁椅上静默沉思,突然一只手碰到我的肩,我不为所动,因为我之前说,这里总会有一些可怜人希望找到另一个可怜人,但这只手却不像平常的状况,见我没反应就离开,去寻找下一笔可能的生意,反而是停驻在我肩上,而且是一只很小的手。
我惊讶地回神抬头一看,是个披头散发的人,是她?为什么她的手这么小?
她努力把头发收到后脑勺,但卷成一团的发丝不会去听她的安排,她放弃了,但至少拨弄间我更看清楚,她真的蛮漂亮的,算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乞丐……这样说会不会很怪。
她要做什么?
我闻到一股味道,污垢堆滞久后的异味,但她却没经过我首肯就挨着我坐下了。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她好像太久没说话,即使思索了很久才开口,但抑扬顿挫还是让人觉得不自在。
什么忙?假如有一个乞丐突然拉住你,要你帮个忙,你会怎么做?我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只能静观其变,选择沉默不语。
“我只能找你帮忙了,我找不到其他人了,因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好人,我也不知道,或许施舍他们只是想让人看到我虚伪的同情心吧!但你别期望我会进一步帮你。我没有开口,她又顿了很久,似乎是在罗织脑海中那些有限的字汇。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要当乞丐吧!”
是的,我很好奇,毕竟这个社会已经转型成女性较占优势,你那张脸,说句不客气的,要当秘书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你看。”
她伸出左手,我才发现她的上衣太大了,把过长的右手袖子橹开,我看到了,那只小孩子的手……
2
难怪我会误认那是小孩子的手,因为那是只只剩手掌、没有半根手指的手,长得很畸形,在昏暗灯光下的五个断面,让人作呕。
这是她流浪去当乞丐的原因吧!我心中这么想,的确,一只没半根手指的右手就跟双手残废没什么两样,无论是当秘书还是业务员都不可能,即使要从事色情行业,只怕也会吓跑寻欢客吧!
“小姐,你的手……”
“你不要害怕,我不是鬼。”
我的喉咙本来有点干涩,我并不喜欢看鬼怪小说,但网路上那些流传得震天价响的鬼故事我也不可能没看过,当时我的确联想到那儿去了,但听她这么说,我的心稍缓,可是……小偷会说自己偷东西吗?
“你不相信吗?”
她看着我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复杂,就像勾起了什么陈年的伤心事,然后我感觉到一股恨意从她的眼中不停地往外扩散,难怪我有时会在地下道感受到那种气氛,原来是她。
“这是背叛,这是血淋淋的背叛。”
她似乎在心中演练接下来要说的故事很多次了,变得很流利和……很凄厉。
“我十八岁的时候认识了我第一任男友,我很爱他爱他,可是他却沉迷于赌博,有一次因还不起庞大的债务被对方找上门,那时带头的说要斩了他一双手,可是,你知道吗?男人没有了双手就什么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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