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色的西装、
浆洗过的白衬衫、
夜幕下微微反光的雪白手套……
一切都经过了精心打理,
筒直就像是马上进棺材的尸体,
也或许,
是刚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亡魂。
他是谁?
竟和死去的刘宁打扮得一模一样!
刘宁之死
高三理科c班的刘宁,像个蜡像,穿一袭黑色西装,打着黑丝领结,躺在铺着紫绸的棺材里,脸上的白手帕让围观师生看不到他死亡的表情。
他父亲和哥哥穿了同他一模一样的丧服,神情凝重地推着停放了棺材的灵床,从走廊里缓慢走过。铁轱辘碾过石砖的声音,刺耳地回响,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呻吟。刘宁母亲随在棺后,边哭边对两旁的师生痛诉:“我儿子莫名其妙死在学校里,校方不但不肯承认,还在警方面前说谎!丧尽天良呀!”
大家用同情的目光注视着她,没人敢吭一声。
治安员拨开人群冲过来,一把拖住哭啼啼的刘宁母亲:“谁让你们闹事?别妨碍学校正常秩序!”边说边将灵床强行拖下台阶。他们粗暴的动作弄掉了刘宁脸上的手帕,让死者的脸彻底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短暂的寂静后,惊叫四起,走廊乱成一团。同样被吓住的老师面对到处逃窜的学生束手无策,刘宁的家人趁乱和治安员扭打成团。
“张聪,大家在干吗?”杨凡睡眼惺忪地晃出教室,走到我旁边。
现在还能保持镇定的,大概只有我这位同桌了。这家伙每天到学校只做两件事:睡觉、看漫画。即便如此,他的成绩在年级里从没掉下过前三名。也正因如此,老师对他的行为总睁只眼闭只眼。
杨凡迷迷糊糊地扫着失控的人群,问了我一句:“打群架啊?”
我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他很快就看明白了:“什么呀,还是刘宁那事嘛!”
预备铃反复响起,混乱的场面越发失控。人家只想远离棺材,却事与愿违地一次次冲撞到它旁边。棺材终于被撞翻,刘宁像个软趴趴的面口袋,翻滚着摔落,脸孔朝上,用他苍白的死亡表情,平静地嘲笑在场的每一个人。
这一次,没人尖叫。大家都像被蝎子蜇了似的,畏缩着手脚,惊呆了。
树林探秘
整整一上午,学生和老师谁也没心思上课,索性课程全改成自习。趁老师出教室的工夫,同桌捅了捅我,小声提议:“咱们去探险吧,怎么样?”
“探险?”我不懂杨凡的意思。杨凡压低声音:“刘宁的死亡真相,不想知道吗?”
“啊?你有线索?”
“有一点儿。”
“是什么?”我激动起来。
杨凡故作神秘地摇摇头:“还需要进一步证实。总之,你来不来?”还不等我细想,他已从座位上站起,向班长谎说上厕所,大摇大摆出了教室。我捂着肚子,也说要上厕所,未等疑心的班长追问就溜掉了。
我们向校园最深处,也就是发现刘宁尸体的小树林走去。密丛丛的树枝在头顶上交错成天然棚架,阳光透漏下来,脚下一片光影斑驳。三天前,刘宁的班主任就是在这里,发现刘宁吊死在了某棵树上。
生满青苔的软泥地上插着一块退漆木牌:禁止靠近。此刻,即使没有这警告,校内也无人敢涉足于此。
昨天的积雨莆在大大小小的软泥坑里,形成一片片水洼,泛出幽绿的光,倒映出灰蒙蒙的蓑衣草、白惨惨的树干,和不远处教学楼上那一排排空洞洞的、像极了眼睛的窗。
风过,周围的草木嘶嘶作响,一股异乎寻常的气味伴着水洼的腥扑面而至。我凝视着水洼和水面上颠倒的奇形怪状的影像,忽然嗅出这古怪的气味源于我心中的不安,于是下意识地用日光搜寻杨凡的身影,只见他正弯腰在一棵树下摸索。他拨开草丛,看着树下的软泥地,指指地上的发现,对我说:“你瞧?”
树下有摆放过椅凳的痕迹,四脚压下的陷窝里虽积了些雨水,却还清晰可辨。
“刘宁就是吊死在这棵树上,没错吧?”
杨凡向我确认着,抬头看看这棵树,在树附近不停地移动脚步,以各种视角仰望教学楼,日光最终锁定了四楼最中间的窗户。那是刘宁班主任的休息室。杨凡好像发现了什么,兴奋地往教学楼快步跑去。我紧迫着他:“发现了什么?”
他笑笑,刚要回答,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下课铃声打断。喧闹声顿时充满整个校园。
我在杨凡的怂恿下,同他来到教学楼四层。这层是高三师生的专用楼层,左边三间教室是文科班,按升学前摸底成绩划分出尖子a班、中等B班、后进c班;右边三间是以同样方式划分出的理科的三个班级;中间的两个办公室临时划分成了一个个小独间,成了毕业班老师的特别休息室。
我把死寂的高三楼层仔细环顾了一番,用日光询问杨凡:你确定这样?他坚定地点点头。我壮起胆子,跑到刘宁班主任的休息室前敲打房门,大喊大叫:“老师!老师快开门!”
高三理科c班的班主任李晨,顶着厚厚的瓶底眼镜开了门。不等他开口,我就拖住他往楼下跑:“有人打架!老师去阻止吧,不然要出人命的!”
“你、你是哪个年级的?”李晨紧张兮兮地打量我,“怎么不找你们班主任?”
“因、因为……”我努力编着不擅长的谎话,祈祷杨凡已经混进没来得及锁门的休息室,“因为我们班主任给今早刘宁的事吓得跑肚去了!”
我领着李晨在一楼转了两圈,又跑到二楼慢慢绕上一圈。
根本没人打架,李晨责问我怎么回事。我正想不出理由,杨凡出现了。他镇静地朝身后的方向一挑拇指:“两个鼻青脸肿的家伙跑过去了。”谢天谢地!他来得可真及时!李晨满脸狐疑地反复打量我们,推一推眼镜,无言地上楼了。
“怎样?”我赶紧问他。
“在纸篓里发现了这个。”杨凡从口袋里掏出被撕成两半的纸团。
我打开纸团,拼到一处,见上面打印着一排铅字:
三日后,亡魂会亲自接你到地狱共舞。x年x月x日。
我不解:“这和刘宁的死有关吗?”杨凡耸耸肩,说:“想抓住真凶,咱们必须冒一次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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