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盗墓人
横穿科尔沁草原的斡南河与迤逦而行的额伦河在罕山南麓交汇,甩了一个大大的弯,又向南滔滔而行。
罕山山势陡峭,面南背北,绵延千里,就像一个巨人伸出的两个长长手臂,把两条大河拥抱在怀中。罕山南麓地势平坦,一马平川,沃野千里,水草丰美。优越的地理位置,丰富的物产,从古至今,草原上的部落、诸侯都把目光盯在这里,这里成了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战斗不计其数。其实,真正能拥有这里的也只有长年奔流不息的斡南河与额伦河,那些部落拥有这里的日子屈指可数,短则几年、几十年,长则上百年,你方唱罢我登场,如同走马灯。不过,也留下许多美好的传说。
蒙古人死后都实行天葬。随着与外界的接触,再加上身份特殊,部落首领死后,往往实行土葬。几百年来,沿河两岸留下数不胜数的陵墓。首领在世时,树敌太多,怕死后仇家掘尸盗墓,于是陵墓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埋得深之又深,地面上根本没有任何标志。即使这样,那些即将奄奄一息的部落首领仍不放心,在生命弥留之际,他们想到的不是部落如何壮大,牧民如何过上安居稳定的生活,而是怕仇家、盗墓人找到陵墓,于是,花费大量的财力、物力、人力造虚陵、虚墓。
结果怎样呢,陵墓的主人活着时戎马倥偬,出生入死,效力沙场,即使死后,他们的灵魂仍不能安息,频繁的盗墓行为又让他们再次面临着一次次殊死搏斗。主人虽然死了,可他事先已经预知了身后事,早已排兵布阵,布下天罗地网,给盗墓者当头一击,其精彩程度绝不亚于活着时一场精心动魄的战斗。
盗墓之事层出不穷,屡禁不止,屡见不鲜。
额伦河两岸分布着十几个牧点。
现代牧民过上了定居的生活。不过,到了夏季,牧民们还是喜欢赶着牛羊,拉上全部家当,择水草而居。
木里图是个小牧点,只有七八个蒙古包。
“走啊,”赤术招呼表哥林不几,“道老杜回来了!”
道老杜是方圆几十里出了名的人物。他的牛羊不多,也不是最勤劳的牧民,一年里很少能看见他的影子,可他却是最富裕的牧民,总能看见他把最先进的家用电器、生活用品搬进蒙古包。后来,有人知道了其中的秘密。原来,他是靠盗墓发家致富的,只要手头紧了,他一出手就能换回大把大把的钞票,换台汽车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道老杜是这一带响当当的盗墓人。
道老杜做事向来低调,绝不张扬,以牧民身份做掩护,背后干着不可告人的勾当。最初并没有人怀疑他,日子久了,大家才发现他还另有一手。
最近几年风声紧,道老杜收手不干了。
道老杜就是这样一个人,能进能退。风声一过,他又开始活动了。道老杜这一活动不要紧,有些牧民就坐不住了,眼巴巴盯着他。道老杜是何许人物,行踪诡秘,来无影,去无踪,连家里人都无从知晓他的行踪。不过,一个人一旦成了大家的目标,纵使他有天大的本领,也逃不出大家的视线。
好在道老杜是个很大度的人,他也不避嫌,你喜欢干,敢于冒险,敢于钻令人窒息的陵墓,你就跟着他干,他绝亏不了你,他喝香的,你就吃辣的;他吃肉,你就跟着喝肉汤。道老杜每次出行,身边总跟着一些人,这些人里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不过,这次道老杜却一反常态,出走一个多月,没有带任何人。
道老杜从来没出走过这么长时间,这本来就值得怀疑;再加上身边没有任何人,更让人怀疑。
他一出现,他那个很大的蒙古包也显得很小了。
林不几是第一次看见道老杜。
道老杜外表不俗,有仙风道骨之气,细高个儿,头发花白,两道剑眉,双眼有神,一缕山羊胡,银亮雪白。
“大叔,你回来了。我们给你接风!”
说话的是猎人烟灯吐。这几年上面禁猎,烟灯吐空有一身手艺,无法施展,把他憋坏了。烟灯吐也一改过去的傲慢态度,想方设法接近道老杜。道老杜有这个好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绝不冷落了你。
“好啊,别站着!”道老杜热情地招呼大家,“都坐下,我们一起喝。”
蒙古人热情好客,更喜欢畅饮。
蒙古包里坐了一地人。
道老杜三杯酒下肚,笑眯眯地看着众人。
众人一看他这表情,知道他有话要说,乖乖地放下手中的杯子。
果然,道老杜开口了,文绉绉的,“这次,我出去一个月,收获很大。”
蒙古包里一下安静下来,众人很怕漏掉半个字,竖着两个耳朵。离道老杜远的,唯恐听不清,把脖子伸成了长颈鹿。
道老杜举起杯子,杯子却是空的。烟灯吐眼疾手快,马上斟满。道老杜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烟灯吐心里美滋滋的。
道老杜呷了一口酒,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我收获很大。”
众人屏息凝视,可道老杜迟迟不往下说。众人眼巴巴地望着,恨不得立刻撬开道老杜的嘴,让那些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像自来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可眼下,别说撬道老杜的嘴了,就是放屁都怕影响了他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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