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搬家整理老屋子的时候,我在老爸的柜子里翻出一个古旧的匣子,拿铜锁和铁链锁得紧紧的,一副好像在说“千万不要打开我”的样子。
开玩笑——老爸已经死了,这间房子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你也不例外。
我小心地把这个木匣子从一堆破烂里拣出来,带去了新家。
老爸是个手段高超的人,虽然死得早,但是留下的遗产足够我一辈子吃穿不愁。
他常年在外打拼,从小就没什么时间陪我,导致我跟他一点也不亲——在母亲病死而他没回来这件事后,我们的感情就更加淡漠。
现在他死了,我也不怎么悲伤。
我爽快地卖掉了他的公司,卖掉了他的旧居,卖掉了会让我想起他的一切,然后携着这笔巨款,远走他乡,在另一座城市买了间小公寓,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的父亲,更不会有人知道我。
我想在那里开始我的新生活,靠我自己,在崭新的世界为自己打下一方天空,叫我老爸看看,就算没有他,我也能过得很好。
2,然而,残酷的事实告诉我——我太天真了。
靠着老爸这棵大树,我习惯了挥金如土的生活,更小看了这个世界的冷酷,接二连三的失败无一不在提醒我——没有了老爸,我他妈连根葱都不算。
才三个月不到,我原本雄厚的家财就散得一干二净,曾贵为“富二代”的我,居然要为午餐犯愁。
这打击让我走向另一个极端,从雄心勃勃地想证明自己,变成千方百计地作贱自己——其实从最开始我就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方式,会令我死去的老爸觉得更难堪。
我开始变卖那些古玩,那些老爸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四处搜罗的奇珍异宝,被我以低廉的令人发指的价格,处理给了贪婪的商人们,他们每次走进我家,都好像饿狼逛进了兔子窝,疯狂地攫取着他们眼中价值连城的珍玩,我就靠在沙发上,看他们像进城的日本兵似的大扫荡,只要在出门的时候付给我一笔还算过得去的钱,我就听之任之。
我知道这样亏得不是一点半点,不过我从糟践老爸遗产的行为中获得了一种自暴自弃般的愉悦感,愈堕落,愈快乐。
直到我终于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再没有东西能吸引那些苍蝇般的商人上门了,小公寓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我明白,我已经一无所有。
现在,我可以着手处理掉我老爸在这世上留下的最后一个痕迹了。
——没错,就是我自己。
既然事实证明,没有了老爸的我一无是处,那索性便把这无能的儿子送到另一个世界去,作为对他最后的羞辱吧。
3,实自我出生以来,老爸在金钱上一直待我不薄,因为他并无其他继承人,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吧。
但对母亲,他完全没有尽到丈夫的责任,自我懂事以来,便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我16岁母亲病死,他回来看我们的次数,一只手便数得过来。
然而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样的父亲,母亲至死却没有过半点怨言,我曾无数次控诉对父亲的怨恨,她却总是站在父亲一边,安慰我,为父亲开脱。
我一直想不通。
可惜,不管我再如何去想,也完全没意义了。
母亲死了,父亲不久前也死了,这次轮到我了。
下定决心后,我把屋里剩下的物什归拢在一起,考虑应该把它们和这个小公寓一起留给谁。
我已经没有别的值得留恋的亲人了。
那么,就把它们留给小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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