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盒重生

秋分刚过,天气就一天比一天冷,刺骨的寒风在大街小巷穿梭游荡,笼罩在半空中的雾气像腐朽于地下的亡魂一般经久不散。

五点才刚过几分钟,天空就黑的像锅底,老街渐渐步入又一个寒冷的黑夜。

我披着许久未脱下洗过的灰色风衣,佝着身子往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走,我的目的是用手头上仅有的二十元买几包方便面和几瓶矿泉水。天气萧条,我的生意也萧条起来。几个月以来,我都没接到一单活,再这样下去,恐怕方便面我也没得吃。

便利店老板是个熟面孔,却斤斤计较得要死。跟他砍了半天,他都不肯抹去零头。没办法,我拎着泡面和水有些沮丧地走出店外。

刚出门天就下起了雨,真该死,早知道就不跟那个吝啬的老板讨价还价了。我一头扎进雨帘,一路小跑,所幸离住的那栋大楼不远,要不然淋了这刚入秋的雨,一旦感冒我只能认栽了。

老街的生活平静如臭水沟里的水,就是丢下石头也只能激起一滩臭水。市井之民,每天只会为金钱小利疲于奔命,其他事一概不问。

我虽然也为生活奔波劳累,但我的工作却处处充满挑战。

我在大楼租了一间小屋子,凭借当警察留下来的侦探调查能力开了一间私家侦探所,过着潇洒自由的生活。

半生的警察生涯给我带来的是满身的创伤和悔恨。我并没有犯任何过错,我的职位也将再次升迁,可我毅然不顾劝阻辞去了职务。

当我年少时,我的性格刚正不阿,骨子里天生就有一种对于追求真相的冲动,我的世界里只有是非黑白,绝对不允许有半点灰色。或许是我和他们不一样,做事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的上级看重我,重用我,给了我很多表现的机会。我和我的搭档配合的完美,办过无数漂亮的案子。

我曾破过很多棘手的悬案,抓住许多罪恶滔天的重犯,我得过许多荣誉勋章,从一名普通片警升到警局队长,我想我的警察道路是辉煌光彩的。

然而,人生风云变幻,我永远猜不出接下来的天是晴是雨,或者亦晴亦雨。我以为这个世界不是对就是错,或许这才是最错误的想法。

许多事都不是表面上的那副样子。

这是我最后一宗案件嫌疑人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将它写在纸上,然后将纸贴在我的床头。

那件案子结束后,我把自己锁在房里好几天,终于在一天早晨,我出来了,我做出了决定。

我不想在为做出选择而苦恼,我也不想再为过去的事而悔恨,自由的生活也许更加适合我。

每每想起这段往事,我都心头一酸,人生啊,就是一段后悔的历程,无论怎么选择,到头来都觉得是错的,而且错的一塌糊涂,错的悔恨终身。

走了没几步,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我郁闷地接起电话,该死,又是催命的房东。

“你小子信不信我明天把你轰出去?”房东毫不客气地说道。

“别别,”我央求着,“再宽容一天,就一天!”

房东哼了一声挂了电话,每次通话都是这样,他铁定在某个麻将室里搓着麻将,输了就找我泄气,他从不来大楼收租的。

其实,说侦探所是图个名头,实质就是婚外情调查。现代社会节奏越来越快,人们心理压力骤增,加上娱乐设备五花八门,结了婚的男男女女总会受不住诱惑想释放压力,于是就有了我们这一产业,朝阳产业。

前几个月,我生意还不错,接了好几单活,每单都完成的不错,雇主很满意,佣金够我白吃白喝好几个月的。当然重要的是我的名头也传出去了,有许多稳定的雇主。

我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月光族,赚一个月钱,要花两个月的,这种自由安逸的生活真是爽透了。

可是这段时间,我突然发现这栋楼里出现了许多同行,他们出的佣金更低,调查范围更广,所谓物美价廉。我的名头也只能维持几个雇主,可就像看病,他们不能总来吧!

我的生意日益惨淡,看着雇主敲响他们房间的门,我心里既无心疼又无奈,朝阳产业嘛。

没有办法,我只能转换思路,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现在是买方市场,供过于求,我就接接别的活,调查个小偷小摸,替人找个东西,或者看看门什么的,这样的消息报纸上屡见不鲜。凭我的能力,这点小事难不住我。

果然,这个做法还是有奇效的。我很快接到了不少活,如替失主找回丢失的东西,暗中调查小卖部的销售机密,找宠物,替迷信人家调查家里的“鬼”等等,虽说佣金不高,但至少能维持生计。

我时常回想起一年前的那件大买卖,一次挣了十万,我就是两月不干活都活得有滋有味了。

那是协助一位退休老警察调查一宗他年轻时一直未破的悬案。要是以前,我肯定也是一腔热情,追求最终的真相,可我看透了许多,我改行当侦探也是想活的好一点,而并不是为了什么梦想和目标。

那个老警察很慷慨地一次给了我他所有的积蓄,让我兴奋激动的同时也让我有些惭愧。

不过,物质之欲的无法满足都只是暂时的。每次看到床边的那句话,我心里就堵的慌,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卡在心窝里。脑袋里也会嗡嗡作响,许多破碎的画面在脑海里横冲直撞,那些东西我永远逃避不了。

这个世界永远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奇特的怪事总会发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会选择相信吗?

为此,我开设了新的调查项目,那就是异闻。以前我是绝对不信的,但看到一个个雇主讲述出他们所经历的匪夷所思的怪事之后,我深信不疑。

我拎着这几天的食物匆匆逃进大楼,身上虽没有全淋湿,却在前胸和后背都有不少湿的,冷的钻心。我抖了抖身子,跺了跺脚,上了楼梯。这么破旧的大楼是不会有电梯的,即使住在第四层,也只能靠自己的双脚。

楼道漆黑一片,刚换的壁灯又不知被谁弄坏了。我凭着记忆一步一步走在水泥阶梯上,楼梯转向处的一扇窗勉勉强强透进一点外面的灯光。楼道里不知是老鼠还是其他生物,总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在二楼的房间是一间靠近大楼外侧的狭窄小屋,窗户正对着街道,门正向楼道。楼道里有几盏还工作的声控灯,没人知道这老式的已经被蛛网灰尘吞噬的白炽灯是什么时候按上去的。

走到第二层最边上的那个房间,看到门梁上悬挂着用毛笔字写的江墨私家侦所,推开门,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小窝。

屋内除了一张床,一个衣柜,几把椅子,一台老式黑白电视,一张靠窗的桌子之外就没有别的家具。除了我自己购买的电话机和衣架,镜子,其他东西都是这里的原配,都是那种发黑的老木头,门也是,轻轻一碰总能发出点咿咿呀呀的声音。天花板是两块完整的三合板拼凑成,水泥平顶之间的空隙就成了老鼠和爬虫的栖息地。在这么一间老房子里住着,一般人恐怕浑身都不自在,不过对我来说,倒是安逸舒适的环境才会阻碍的我思维,这里的阴暗封闭正符合我的调查风格。

作为一名私家侦探,归根到底也属于服务一类,我必须把自己推销出去,于是我最关心的是我的镜子和衣柜、衣架。镜子挂在门边,是椭圆形的,之所以买椭圆形的是根据爱伦坡的一篇小说,据说在椭圆形镜子里能看到死去的人。衣柜里挂着我最爱的几件衣服,黑色和灰色风衣,以及两件掉色的黑色西服,以及一件休闲套衣。这些衣服都是以前应付不同场合需要穿的。

我把泡面和水放到一旁,径直走到桌前。桌上有一张我最爱的相片,有一个苹果核,有一堆剪碎的报纸,还有一个黑色封皮的小本子,这是用来记录一些重要信息的。左边有一个破旧的电话机,右边则放着泡面用的碗,该死,这才发现中午的面汤还没有倒掉。

我先把放在桌子下的电水壶插上电,然后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垃圾,端着碗走到窗前。这里的环境没人在意,我可以随便把垃圾倒下。

我伸出头,看见一个穿着高雅的女人,她抱着一个男孩,也朝我的窗户看着。

她看见了我,对我报以善意的微笑。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一看就知道她是个有钱的贵妇,还抱着一个男孩,一猜便知她的家庭婚姻出了问题。最近我又恶补了儿童心理方面的知识,保管用得上。

我搓着手,兴奋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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