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窗外是细密的雨幕,街上少有行人,更遑论位于角落的珠宝店了。
有人影渐渐走近了,撑着一把普通的暗黄色油纸伞,上面绘着一只燕子。
未安正修剪瓷瓶里盛开的桃花,见状便放下手中的剪子走到门前。
那人果然在他面前停下了,他缓缓收了伞,水珠顺着伞尖滴在地上,打湿了房檐下的青石板。
未安顺手接过伞,笑眯眯道:“您里面请,店内珠宝首饰请随意择选。”
天空是蓝灰色,外面的小雨还在下,雨丝飘到脸上,带着一点儿凉。
{一}
“我想让一个比我优秀的人在短时间内变得不如我,要怎么做?请顾老板给个法子。”
客人的语气急切又慌张,室内茶香飘散在空气里,主人顾辞专心品茶,并未答话。
一时间气氛凝滞,在一旁斟茶的未安笑一笑,和气道:“公子气息不稳,心绪紊乱,请喝杯茶平复些再详细说。”
室内只闻得茶水流动的声音,平静从容。客人深吸一口气,才再次开口讲话。
来者名相仲,家里做药材生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还在寒窗苦读。
相仲在五岁时就因过人的聪慧被街头巷尾的邻里所知,小小的孩童不仅在私塾被夫子夸奖为神童,回到家中还会协助母亲做生意,账目算得一丝不乱。
大家都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厚望,夸赞他将来必定有大出息。
与他交好的伙伴里,有个叫季茗的孩子住在他家隔壁,两家人从相仲爷爷那一辈开始就熟识,关系极好。
季茗的娘亲天天揪着儿子的耳朵,责备他什么都比不上同龄的相仲。尽管整个童年都笼罩在神童邻居的阴影下,但季茗依然乐呵呵地与相仲在一起玩耍学习,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莫逆之交。
季茗佩服相仲的能力,曾笑着说,以相仲的才智,未来必是人中龙凤,若有一天他飞黄腾达,自己也能鸡犬升天。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包括相仲自己。
巷子里的生活十年如一日,变故在鸡毛蒜皮的琐事中渐渐滋生。
被赞美围绕的相仲慢慢丧失了对学习的热情,大千世界有更多好玩的事情吸引着这个孩子的注意力,他的天赋悄然止步。
与其相反,平凡的季茗在文学上的造诣和才华渐渐显露,他比不上相仲活泼机灵,但藏在温文静默面容后的无数瑰丽而奇妙的幻想,让他写出许多超越他年龄的锦绣文章。
周围邻里的注意力也改变了对象,他们开始夸奖季茗的文才,相仲却逐渐隐没于其他同龄的孩子中间,偶尔有人提起他幼年的聪敏,最后也只附上一声遗憾的叹息。
而当相仲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已经晚了。
他俩都即将参加今年的秋闱,而相仲如今的水平,恐怕连举人也考不上,虽然自己年纪轻轻,考不中也没什么,但一想到以季茗的才学必定中举,甚至还有可能名列前茅,相仲心里便有些微妙的难过。
这么多年,他不仅仅是季茗的至交好友,也是季茗仰望敬佩的榜样。他不愿意在一场秋闱中彻底拉开二人的距离,打破这种令他满意的现状。
何况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娘和父亲失望的目光,以及悲惨的“泯然众人”的结局。
只要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时间补上这些年来荒废的时光,他会努力,直到站到与季茗平等甚至更高的位置上。
“他是我的挚友,我不要他死,只想让他输给我。”
最后相仲做了总结,桌上的茶水已经凉了,他握着茶杯,掌心全是汗水。
相仲心虚。他不想害人。
——可别人也就罢了,谁叫这个人是季茗呢?
任何人中举都可以,唯独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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