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吴尊,救命!
深夜里响起的电话,总是那么惊心动魄。吴尊看了看夜光表,两点半,是人都睡了,醒着的非鬼即怪。话筒里叶露茜的声音,活脱脱一个厉鬼。
“吴尊,救命,她扯着嗓子喊,“有东西追我,它们就在门外!
二十分钟后,吴尊赶到了现场。目标中的那座电话厅伫在路旁,就像一头蛰伏的怪兽,及目四望,头顶是荒凄凄的一轮圆月,脚下是黑压压的一片坟地。
月光光,心慌慌。没来由的,吴尊想到了这个词。
“叶露茜,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心里满是疑惑。这么夜了,一个女子跑来这种地方干嘛?
“吴尊,你终于来了!门开了,一个白色的影子从电话厅里蹿了出来。披头散发的叶露茜,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陰一森的寒气。下半夜三点,圆月、坟堆、孤身的女子,怎么看,都像聊斋志异里的鬼故事。
尤之童呢?吴尊问。他觉得自己在发一抖。而吊在他胳膊上的叶露茜,抖得比他还要厉害。她压低了声音,磕着牙齿说,“尤之童,他,他不是人!
(二)
“我宁可他是去偷一腥。 叶露茜断断续续地讲叙了这个晚上的可怕经历。
最近几个月,尤之童的行为十分反常。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她的亲密,还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起身走出家门,像是去赴什么人的约会。——她不得不想,他是不是有了外一遇。
这天夜里,尤之童又起身了。他穿着灰色的睡衣,趿着拖鞋,静悄悄的,幽灵似地飘过卧室和客厅,之后打开房门,消失在浩如烟海的夜色里。
叶露茜翻身下一一床一一,以最快的速度追了出去。她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令他如此神魂颠倒。
她跟着他穿过黑黝黝的楼宇和光凸凸的街巷,来到这片荒芜的坟地。之后,令叶露茜惊恐的事情发生了!她看到尤之童在一座坟堆前蹲了下去,四肢着地,下巴则高高翘一起,对着天空的那轮圆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
嗷——!
“他的脸色跟僵一尸一一样苍白,眼睛却是绿幽幽的,灼灼生辉。我在动物园里见过狼的眼睛,残忍,贪婪,跟他一模一样。叶露茜吸着冷气说。
尤之童似乎在招唤着什么,一声迭一声的嚎叫,像发自地狱里的招魂令。接着她听见,有诡异的东西正由四面八方向这里靠近,脚步细碎,烈烈生风。她还看到无数盏绿幽幽的鬼火,在婆娑的树影后,在荒芜的坟堆里,不怀好意地眨着眼睛。
恐惧就像舞动着触角的蜈蚣,密密麻麻地爬进了她的一毛一孔。她不敢再待下去了,转身而逃。背后传来追赶的声音,越来越近。她看到路边有一间电话厅,想都没想,嗖地一声钻了进去,之后,给吴尊打了求救电话。
(三)
“吴尊,我怀疑尤之童就是传说中的人狼!平时看上去很正常,可是一逢十五,就会现出原形。末了叶露茜说。
叶露茜讲叙这些的时候,是躺在吴尊的一一床一一上进行的。吴尊不叫吴尊,只是因为长得象飞轮海里的那枚帅哥而已。叶露茜对他姓甚名谁不感兴趣,她只关注他英俊的外貌和健美的身材,以及一一床一一上能够让她达到几次高一潮。
他们是在飞机上认识的。叶露茜是空中小一姐,吴尊是旅客。俊男美一女一拍即和,跑去马尔代夫鬼混了一个星期,回来后就发展成了地下情一人。叶露茜是结了婚的,可是身为公务员的尤之童木纳沉闷,令她的风情无处施展,所以红杏出墙毫无悬念。
“可是我来的时候什么都没看到。吴尊听完了她的叙述后说,“宝贝,你该不会是想见我而编造借口吧。
回答他的是急促的喘一息。叶露茜已经说不出话了,吴尊恰到好处的耕耘有效地抚一慰了她的恐惧。
莅日一早,吴尊陪叶露茜回去取行李。算准这个时间尤之童应该在班上,不会撞到。她决定搬出去住,与狼同屋,她没有那个胆量。
收拾洗漱用品时,无意中看到卫生间的角落里堆着一撮诡异的一毛一发。黑黑亮亮的,象是一丛有着生命的苔藓。
狼一毛一!叶露茜的脑海里跳出这两个字。扑啦啦,东西失手掉了一地。顾不得捡,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却撞进一个人的怀里,是之童。她失声惊叫。
“你昨晚去哪了,害得我担心了一一夜。尤之童铁青着脸问。
“我,我突然接到电话,赶去加班。
“我去机场找过你,你不在。尤之童突然提高了声音,并且用力掐住了她的脖子,“你收拾东西干嘛?要跟楼下的那个小白脸私奔吗?我究竟哪里做的不好,你非得要离开我?叶露茜的双脚慢慢被拔离了地面。她惊恐地瞪着尤之童那张愤怒的脸,感觉意识正一点一点地从自己的身一体里一抽一离。
(四)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的病一一床一一上,四面是惨凄凄的白墙。迷迷糊糊地,她又听见尤之童的声音。
“谷医生,最近每逢月圆之夜,她的行为就变得十分怪异。半夜一个人自言自语,或是衣衫不整地跑出去。我跟她说话,她也不理我,像是被鬼魂符了体。昨晚她又犯病了,我跟踪了她,结果发现她竟跑到附近的坟堆里,狼一样对着月亮嚎叫……尤之童对医生说。
“医生,他在撒谎!趁之童出去打水的时间,叶露茜拉住那个穿白大褂和戴大口罩的秃头男人,紧张地说。“我没病,有病的是他!因为我发现了他的秘密,他就想掐死我杀人灭口。
“是吗?那个叫做谷德照的医生皱着眉走过来,眼镜后面的眼睛蚂蝗似地盯住了她的脖子,“你的脖子很光滑,看不到有被掐过的痕迹啊。他甚至还伸出手来摸了两下。
“不可能!他那么大力地掐我,掐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是你丈夫说你是突然休克的!
“我说过了,他在撒谎!叶露茜激动地拔掉了胳膊上的针头,从一一床一一上跳了起来,“医生,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丈夫不是人!他是狼!
呛啷!一只暖瓶跌在地上摔的粉碎。回头,看见尤之童瞠目结舌地站在病房门口。
“幻视,幻听,和被害妄想症,据我分析,你太太在一精一神方面出现了问题。走廊里,谷德昭对尤之童说。“先给她开一些药吃吃看,实在不行就要住院治疗了。
叶露茜悄悄溜回房间,奔上一陽一台,手足并用地攀住了悬在空中的暖气管道。——很明显,医生被尤之童收买了,他们联合起来,要将她不动声色地处理掉。她不能坐以待毙。
一分钟后,窗外响起一声惨叫。尤之童和谷德昭疾步奔向一陽一台,看见叶露茜四仰八叉地躺在外面的草坪上。幸好三楼不是致命的高度。只是叶露茜弄巧成拙,左脚崴了。
(五)
几天后,叶露茜被尤之童押送回家。他请了假,在家里全职照顾她。买来了食谱,日日研究着如何花样翻新。这些看在叶露茜眼里,却越发的心惊肉跳。
猪在被宰掉之前,屠夫何偿不是饲以好食。
叶露茜突然想到了吴尊。那日清晨在楼下被尤之童撞到,之后怎样了?听尤之童的意思,他已经完全知道了她与吴尊之间的事情,那么尤之童会轻易放过他吗?不禁捏了一把汗。趁尤之童在厨房忙活,她悄悄播了一个电话。然而几秒钟后,那熟悉的铃音竟然就在这间房子里扬起!
叶露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跛着一只脚,在屋子里疯狂地寻找。最后,她拉开冰箱的门,看见吴尊的手机正躺在蔬菜的中间欢快地扭一动……她的脑袋轰的一声,像被人扔进去一颗炸弹。
鬼使神差地,她又伸手拉开了下面的冷冻一抽一屉,吴尊在一间格子里对着她诡异地笑,蒙着白霜的脸狰狞可怖。它的下面,整齐地码着一排排的鲜肉。
叶露茜想起了这两天吃过的东西。生煎丸子,糖醋排骨,干炸里脊……哇地一声,吐了个翻一江一倒海。
尤之童捏着菜刀从厨房里走出来,脸上围裙上都是血。今天他准备熬个清淡一点的鱼汤。活蹦乱跳的鱼被他钉在案板上,手起刀落,瞬间就被开膛剖腹,变成一具血淋淋的一尸一体。打开火,葱姜蒜烹锅后,滋溜一声扔进去,一条冤魂立刻魂飞魄散。
然后他听到了叶露茜呕吐的声音。
“你这个魔鬼!你杀了他!叶露茜疯了似地扑过来。
“他给我戴了绿帽子,我当然不能轻易放过他。尤之童冷冷地说,“不过我不会杀掉你的,因为我一爱一你,我要你一辈子都陪着我!
叶露茜望着他白森森的牙,连打了几个寒战。
(六)
转眼又逢十五月圆。
夜里,叶露茜听见尤之童又起身了!这一次,他没有离家出走,而是蛇一样游了过来,缠住了她的身一体。他喘着气吻她,舌头像枯树皮一样粗糙凌厉。叶露茜悚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盘踞在自己身一体上的,竟是一条一毛一烘烘的,通体黑一毛一的狼!
“叶露茜,我一爱一你,我要你一辈子都陪着我!狼笑了笑,将锋利的獠牙对准她天鹅般幽雅细一嫩的脖颈插了下去……
叶露茜尖一叫一声,晕倒。
醒来后天已大亮,尤之童正坐在一一床一一边给她剪指甲。“你的指甲长得真快。
叶露茜听出了这句话里的调侃意味。他一定很得意吧,把我也变成了狼人。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冲到镜子前面去。镜子里的她消瘦的可怕,但脖颈依然光滑如昔,没有一丝疤痕。——这么快,疤痕就消失了吗?
可是她知道昨晚的一切不是梦。因为她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一体发生了变化。尤之童给她种下的毒,分分钟在血液里孕育,深入骨髓。她听见它们在身一体里此起彼落地繁衍,像雨后铺天盖地的春笋。
现在的她,是一条待变身的母狼。
嗷……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尤之童的剪刀掉在了地上。
几天后,他带着她再一次拜访了谷德昭医生。
“谷医生,最近她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怕光,怕风,不敢见人。她总是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地,躲在拉上窗帘的黑屋子里,四肢着地,动物一样行走,偶尔还会发出怪异的嚎叫……
谷德昭看了看蜷在角落里的叶露茜。她穿棉衣,手上有手套,脸上戴口罩,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在碎发里幽幽地闪着寒光。
“她一定把药压在舌头底下,然后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吐掉了。他说,“一定要亲眼看着她吃药,之后再检查一下她的口腔。
(七)
“吃药!尤之童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捏着药片,命令叶露茜。叶露茜恐惧地看着他,身一子拼命往棉衣里缩。天知道这些药是什么来路?大约是尤之童与谷德昭串通好的,专门为她量身定制的吧,吃下去会加速她的变身。
她觉得全身的汗一毛一都在疯狂地拔节,包括指甲和牙齿。她不敢洗澡,担心褪去衣衫后见到的,是竖满黑一毛一的动物的身一体。
尤之童不容置疑地撬开她的嘴,把药片塞了进去,然后强迫她吞咽。叶露茜突然打翻了水杯跳起,将含在嘴里的药片喷了他一脸。
嗷……她嚎叫着扑过来。她的牙齿在这一刻似乎变成两排锋利的尖刀,轻易地就插一进了尤之童的脖子。她听到他的骨头在她的口腔里碎裂的声音,像是过年时孩子们点燃的鞭炮。接着有滚一烫的液体汩一汩地涌一出,滋润了她的喉咙。——那是一种久旱逢甘霖的惬意,无与伦比。
愉悦的感觉令她无法停止动作,继续拼命地撕咬和一吮一吸,直到尤之童瘫一软成地上的一摊鼻涕。死了的尤之童原形毕露,变成一条拖着长长尾巴,通体黑一毛一的狼。
十分钟后,警察来了。他们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说在家里杀死了一条狼。
“它就在里面……叶露茜兴奋地指着卧室,说。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里面悄无声息。警察们走进去,没有看到狼,只看到一个男人正躺在一一床一一上酣睡。听到声音,他惺忪地起身,面对一屋子的警察不禁大惊失色:“发生了什么事?
比警察更为诧异的是叶露茜,她尖一叫着跳起来:“不可能,我刚才明明把你咬死的……你不可能还活着!
尤之童清醒了,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我妻子的一精一神有点问题。
叶露茜冲进厨房,继尔挥舞着一把菜刀折出来:“你又撒谎,我一定要杀了你这条狡猾的狼!
腥风血雨中,一个警察被殃及池鱼,险些被卸掉了一只胳膊。
“这怎么行,快把她送到一精一神病院去!不然会给他人造成生命危险的!
(八)
一精一神病院里,叶露茜直一挺一挺地躺在病一一床一一上,她的眼睛呆滞地睁着,毫无神彩。她看上去就像一具失去了生命特征的,死不瞑目的一尸一体。
谷德昭悄无声息地进来,顺手关掉了房门。他的手落在叶露茜的脸上,贪婪地抚一摸一着,眼镜背后的眼睛,喷一射一出兽欲的火焰。
“皮肤好滑啊,真象丝缎。他吃吃地笑,“现在的你不再是那个高贵矜持的空中小一姐了,而是我的一奴一隶。——我等这一天已经好久了!
一切都是谷德昭搞的鬼。
一次偶然的邂逅,一性一感迷人的叶露茜令谷德昭神魂颠倒。飞机上,他色胆包天地摸了她的手,代价是被她狠狠地甩了一记耳光。谷德昭恼羞成怒,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搞到手。
他收买了“吴尊,让他去勾一引叶露茜,开始了计划的第一步。叶露茜面对帅哥的追求果然溃不成军,堕入蛊中。马尔代夫之行,吴尊故意弄翻了花瓶,伤了她的头。——本是一个很小的手术,缝上几针就OK了,却被收买的医生在她的大脑里埋下一枚高科技电子芯片。
这枚芯片是身为一精一神病专家的谷德昭发明的,植入大脑的神经,不仅能干扰正常的脑电波运行,还能随一心一所一欲地控制一个人的思维和梦境。而芯片的发射后台则掌握在谷德昭手里,他就象是一部电一影的导演,只要输入想要的情景,对方就能接收到相应的信息。
关于尤之童化身为人狼,以及吴尊被肢解等等恐怖的镜头,都是谷德昭所传输给叶露茜的幻象。
其目的,就是要让别人以为她一精一神崩溃,成了疯子,最后走进他一精一心设置的牢笼——一精一神病院。在这里,他是皇帝,是主宰,而那些女病人则是他的后宫妃嫔,他想临幸谁就临幸谁,不用担心被甩耳光。叶露茜也是一样。
(九)
“你还不知道吧,在马尔代夫的夜里,吴尊只是一个用来调一情的工具,是我在黑暗中爬上了你的一一床一一……谷德昭一一婬一一笑着撕叶露茜的衣服,“现在就让我在灯光里,尽情享受你的身一体吧!
叶露茜突然转过脸来看着他,冷冷地笑了:“畜牲,你别做梦了!
谷德昭只觉皮肤一凉,一个冰冷的东西抵在了双一腿之间。接着,他看见几个警察从一一床一一下爬了出来。
叶露茜的状况令尤之童心急如焚。他原本寄希望于谷德昭的药物治疗,可是却发现根本起不到作用。不禁心生疑窦。他拿叶露茜的药去化验,竟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来,在叶露茜又一次昏倒之后,尤之童为她做了全身检查,吃惊地发现她的大脑里居然有一枚高科技电子芯片!
他听叶露茜说过,几个月前在“工作时她曾受过一点小伤,在头部缝了几针。那么,这枚晶片应该就是在那个时间被植入的。
他不动声色地报了警,之后将计就计,与叶露茜共同上演了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机关算尽的谷德昭被籍拿归案,投进了监狱。那里,灰溜溜的吴尊在等着他。
一个月后,叶露茜大脑里的芯片被成功地取出,恢复了健康和自信。尤之童捧着一大束鲜花走进了病房,“亲一爱一的,又逢十五月圆,今天晚上,你再也不用担心我会变成狼了。
“我背叛过你,你一点也不恨我吗?
“恨,恨我自己不解风情。尤之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深情地说,“以后我会好好一爱一你,不给你红杏出墙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