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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暑气从地面蒸腾殆尽,空气终于变得清凉。黄诚身上的汗水渐渐干了。从木料堆后望去,工地上的景色尽收眼底。为了让盗贼能放心大胆地行动,工地上雪亮的灯已经关了,但夏季明亮的天光穿越黑夜投射下来,虽然没有月光,仍旧能大致看清发生的一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动静,工地上只有各种各样的料堆静悄悄地立着。他把装了红外线镜头的望远镜凑到眼睛边扫视一番,看到两个人影从窝棚里走出来,站在水沟边发出嗤嗤的水声,之后便回去了——那是起夜的工人——除此之外便不见其他生物。

耳边忽然听到轻微的鼾声,黄诚侧头一看,赵小哲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哭笑不得,轻轻把他推醒。赵小哲从梦中一惊跳起来,惊慌地道:“来了?

黄诚敲了他脑袋一下:“来了个头!打起神。

赵小哲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望远镜观察起来。

来的会是什么人呢?有赵小哲观察,黄诚一放松下来,忍不住又开始考虑这个问题。

接到工地项目经理刘玉明的报案电话时,他以为这不过是一件普通的盗窃案。盗窃工地材料的事情十分常见,他不禁有些怪刘玉明大惊小怪。但到了现场一看,才知道自己小看了那“窃贼。

刘玉明把现场完整地保留下来了,用一块大防水布罩着。等他一到,几个工人把防水布掀开,露出下面的钢材堆。一段段的钢筋整齐地码在一起,只是边缘处有些参差不齐。他一下子没看出问题来,疑惑地看了刘玉明一眼。刘玉明指着地上几段零散的钢筋让他看。他拿起一段钢筋,看到钢筋断口处颇为奇怪,断口很不整齐,靠近断口的地方,留着许多深浅不一的伤痕。

“这是什么?他问。

刘玉明耸了耸肩膀:“不知道。我们这里的钢筋都是统一规格,长度一致,切割的时候也是统一切割,断口都非常整齐,绝对不会是这个样子。

那几段零散的钢筋有长有短,断口处都像是被狗啃过一般,据刘玉明说,总共大概短少了五米左右的钢筋,这是一个星期累计的短少量。这点很奇怪,如果说是有人偷钢筋,偷走的目的就是倒卖或者使用,但从现场遗留的情况来看,小偷采用笨拙的切割手法,切割下来的比较长的几段都留下了,丢失的钢筋都是尺来长的一小段,基本都是废料,顶多能做废品卖。这就很不可理解了,小偷完全没有必要进行现场切割,把好好的钢筋变成废料——再说,有哪种切割会不发出一点声响呢?尤其不可思议的是,在钢筋的断口处,他们并没有发现通常切割钢筋必然会留下的氧化痕迹。

动机奇怪,手法奇怪,这案子并不大,但整体就是有一种古里古怪的感觉。就在黄诚到现场看过的当天晚上,刘玉明他们工地又有一根钢筋被截成了几段,其中大约一米长的部分被偷走了。

今夜,那小偷还会不会来呢?黄诚总觉得这小偷脑子有问题,盯着一个工地偷了一个多星期还不挪窝。但不管怎么说,他的这个行动规律对黄诚他们还是很有利的。

“来了。赵小哲兴奋地说。黄诚连忙抢过望远镜——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起起伏伏地走到被盗窃过几次的那钢筋堆前,朝四周看了看,便一把钻进了防水布里。黄诚忍不住笑了:还真有笨死的贼!他朝赵小哲做了个手势,两人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咔嚓咔嚓。

靠近钢筋堆,两人听到了这样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咀嚼又脆又硬的骨头。黄诚朝赵小哲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同时跳起来——黄诚一把掀开防水布,赵小哲猛地朝发出声音的地方扑去。

“小心!黄诚一把拉住他,他定睛一看,出了一身冷汗:那小偷半蹲在地上,手中握着半截钢筋,钢筋尖利的断面正对着自己。刚才那一下如果扑了上去,也许自己就被钢筋了个对穿。他左右搜索着想找件趁手的武器,那小偷已经跳起来想跑。黄诚站在他侧面,一个扫堂腿,小偷吧唧就被绊倒了。

赵小哲这下小心而迅速地扑上去,把小偷四肢牢牢锁住,黄诚掏出手铐,将他两只手反转到背后铐在一块。

两人这才正面打量小偷。

小偷是个30来岁的男人,白净面皮,相貌儒雅,衣着整洁,正愤怒地瞪着两人,用力扭动双臂,想挣脱手铐。黄诚看了看,没看到切割工具,但钢筋却的的确确又被切断了。

“你叫什么名字?黄诚问。

小偷冷笑一声不回答。

黄诚又问了他好几个问题,他一概不理,只是不断冷笑。赵小哲踢了他一脚,他忽然张嘴就朝赵小哲腿上咬去,赵小哲正想顺势把他的牙齿踢下来,被黄诚拉住了。黄诚盯着这人看了一阵,越看越觉得他不像个小偷,而且还是这么笨的小偷。

“为什么要偷钢筋?他问。

小偷继续冷笑。

黄诚看看问不出什么,便让赵小哲把车开来,把小偷推上车,自己也坐了上去。临走前他跟刘玉明打了声招呼,让他发现切割工具马上报告自己,刘玉明一转身就招呼工人们满工地搜索切割工具去了。

子弹都吃掉了

一路上,黄诚都试图和小偷流,但小偷始终紧闭双唇,一声不吭。他的嘴唇生得特别厚,看上去坚硬干燥,这么一紧闭,给人的感觉就是撬都撬不开。守了一夜,黄诚也累了,他把小偷一只手铐在车座上,自己闭上眼睛养神,后来就慢慢睡着了。

车子猛然一刹,黄诚从梦中醒来,感觉一股凉风从侧面吹来,转头一看,大吃一惊:车子紧闭的后门不知何时敞开了,车内空荡荡的,那小偷已经不见了。他立即从敞开的后门跳下去——什么人也没有,车子已经开回了派出所,赵小哲正笑容满面地从驾驶室走下来,看到黄诚的脸色,他愣住了。

“黄所,怎么了?他转到车后一看,脸色也变了,“人呢?

“跑了!黄诚说。

“车门呢?赵小哲又问。

“你不会自己看?黄诚没好气地说。

“我是说,车门怎么少了一扇?赵小哲小心翼翼地道。黄诚好像没明白他的意思,他又问了一遍,黄诚才满脸疑惑地把目光投向车门,这一看,又让他吃了一惊——车门确实是少了一扇。

上车前,他亲自把车门锁好,现在,锁的位置上被什么东西腐蚀出一个大洞,一扇车门消失了大半,只剩下巴掌大的几块挂在合页上,四周一圈都是锯齿状的痕迹。车内留着半把手铐,断口处也是锯齿状的痕迹。黄诚实在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上车前自己分明搜过那小偷的身,他全身上下都没找到切割刚才的工具,更不用说什么腐蚀的液体了。

只怪自己睡得太死了!他猛地敲了一下脑袋。

人虽然跑了,但黄诚和赵小哲都见过他的脸,很快就把画像画了出来,在数据库里搜索了一阵,在本市找到几个符合这条件的人,黄诚和赵小哲一个一个对比了一下,最后锁定了一个名叫铁音的男人——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和黄诚他们见到的那小偷一模一样。

铁音是第五建筑公司的建筑师,今年32岁。和他的工作单位联系,单位反映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上班了,说是得了重病,他老婆来单位帮他办了半年的病假手续。黄诚和赵小哲照着单位提供的家庭住址找上门去,按了半天门铃没听到人回答,但屋里分明传来人轻声走动的声音。

“铁音,铁音在吗?赵小哲坚持不懈地按门铃,并且高声喊。

门内那点走动的声音消失了,依旧无人应门。

黄诚和赵小哲在门口等着——无论如何,这家人总有出门的时候。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个女人提着一篮子菜从楼梯上走上来,诧异地看了看黄诚他们,问:“你们找谁?

“我们找铁音。黄诚说。

女人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十分惊慌:“找他做什么?

黄诚掏出证件:“警察,我们找他问点事。

女人更加紧张了,接过证件看了看,左右打量着二人:“他是不是又干了什么事?

又?黄诚和赵小哲流了一下眼神,赵小哲说:“他偷了工地上的钢筋。

女人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真是命苦,我真是命苦!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房门,自己先进去,门敞着,也没招呼黄诚他们往里走,自己换上拖鞋就喊:“你又搞了什么鬼?你发神经了吧?一边哭一边往里屋冲去。黄诚他们跟在后面,赵小哲把门关好。

里屋的上,一个男人蜷缩成一,嘴里正咀嚼着什么,女人扑上去一把从他嘴里出一件东西,往地上一砸,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两人便打成了一堆。

这男人正是黄诚他们抓住又逃跑了的那小偷,他被那女人死死缠住,脱身不得。黄诚也不急着和他说话,弯腰拾起女人扔在地上的东西一看,是一截调羹把,前边还带着半个勺子,勺子边缘呈现锯齿形状。

“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啊?你有本事把老搞死!女人看起来斯斯文文,说起话来却有些粗鲁,一双手在铁音脸上挠出了许多血印。

铁音左躲右闪,实在躲不过了,忽然背过脸去,喉咙里发出呼噜一声,女人尖叫一声放开手,猛地跳开了。

铁音从她手里挣脱出来,立即就往门口蹦,黄诚和赵小哲一左一右拦住他,一人扭住他一只胳膊。铁音忽然咧嘴一笑,笑脸正对着黄诚,他一看到那笑容,心头一寒,手底松了松,铁音已经低头朝赵小哲的腿上咬了下去。

赵小哲以为这一下没什么,抬腿反而迎了上去,下决心要踢掉他几颗牙齿,不料小腿一阵剧痛,似乎撞上了什么异常锋利尖锐的东西。他疼得浑身一抖,手松开了。

铁音抬起头来,半张脸被血糊住了,又往黄诚手上咬来。黄诚这才回过神来,激灵打了个颤,从兜里掏出手槍,一把按在铁音的额头上——刚才铁音一笑,露出满嘴牙齿,那满嘴牙齿竟然都是锯齿形状的,雪白锋利,如同一把把小刀,着实让他胆寒。

现在,赵小哲已经被这利齿咬得站不起来,自己的手槍虽然指着铁音,但铁音似乎对此毫不在乎,仍旧咧嘴笑着,脑袋忽然迅速一动,槍管便被他含在了嘴里。黄诚浑身剧烈颤抖——他虽然是公安学校毕业,但从来没杀过人,甚至连打架也没有遇到过,分到派出所以来,一直过得平平稳稳,现在手槍被人含在嘴里,他一时竟然想不到该怎么办,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手指不知怎么一收缩,只听砰地一声,他脑袋一片空白……

所有的人都凝固了,除了铁音。

每个人都以为铁音的脑袋一定被这一下子贯穿了,他却仍旧在笑。从他嘴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似乎是在吃蚕豆一般。看到黄诚和赵小哲惊恐的目光,他炫耀般地将嘴里正咀嚼着的东西吐出来给他们看看——那是一颗黄澄澄的子弹,当然现在已经看不出子弹的形状了,它被铁音嚼得稀烂,但侧面那几个编号还是依稀辨认得出来。

铁音把子弹又扔回嘴里,嘎嘣几下嚼碎咽下,好像还嫌不过瘾似的,将槍管重新塞进嘴里,砰砰砰连开几槍,把子弹都打光了,自己嚼了个痛快,最后,又连着几口,把手槍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黄诚算是明白那些钢筋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是真实的吗?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怎么会有这样的消化系统?他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手槍已经没有了,对方有一口无坚不摧的利齿,自己该拿他怎么办?

他浑身冒汗,恐惧把他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看铁音得意地走向门口,他想喊,却发不出声音。

“你又想搞什么祸害?蓦地传来愤怒的咆哮,那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又扑到了铁音身上,几下就把铁音扑到了。

铁音对她似乎很忌惮,只是挣扎,却并不伤害她,甚至紧闭着嘴巴,似乎是怕自己一嘴的利齿不小心割伤她。她按住铁音,拿了把绳子就绑他的手脚,一边绑一边喊黄诚来帮忙。

她连喊了好几下,黄诚才醒悟过来,连忙扑上去——铁音一看到他来,对着他露出利齿,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发出威胁声。他小心地转到铁音背后,将他两只手强行扭到一起,绑在背后——想想不放心,又和那女人一起,把他的双脚也反扭过来,和双手绑在一块。

做完这些,他已经筋疲力尽。女人熟门熟路地摸出一卷透明胶来,用胶带封住了铁音的嘴。

打完电话之后,黄诚找女人要了条干净的巾,帮赵小哲把鲜血淋漓的大腿包扎好。赵小哲这个时候才能发出声音:“的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他本来不是这样的。女人使劲吸了一下鼻子,看了看铁音,铁音正定定地望着她,目光里充满忧伤。她把眼睛转开。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黄诚喘着气问。

女人似乎什么都不想说,只是摇了摇头。

一口锯齿状的利齿

警车和救护车很快就赶来了。医生揭开赵小哲腿上包着的巾,发出一声惊呼。黄诚和赵小哲凑上去一看,都吓了一跳:那腿上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黑溃烂,淌着黄水,血倒是不流了。

“他的牙齿有毒!黄诚心中一沉,赵小哲也马上觉得头晕目眩起来。

医生白了他一眼:“什么有毒?这分明是被酸液体腐蚀了!说完马上紧急处理伤口。两个警察走上来把铁音和那女人带了出去,黄诚让他们千万小心铁音的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自己拿着透明胶一起坐到了车里。

到了局里,打电话调请了特异生物研究所的专家后,黄诚先找那女人谈话。谈话的时候,铁音就坐在一边,双嘴被透明胶粘得死死的,一动也不能动。

铁音发生这种变化,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

一个月前的晚上,睡到半夜,铁音忽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女人——她的名字叫吴丽——吴丽忙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他捂着胸口,半天没说话,只是不停地作出吞咽的动作。过了一分多钟,他才吁了口气:“刚才梦见吞下了一个怪东西,噎住了。他犹豫地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吴丽问。他摇了摇头没说话,躺下继续睡觉。刚睡下不到两分钟,便翻来覆去喊肚子疼,打开灯一看,脸色煞白,汗出如浆,浑身蜷缩成一,说不出话来。

吴丽连忙打电话叫来救护车,车子刚到医院门口,他又奇迹般地不疼了。两人不放心,还是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

但从那以后,铁音逐渐有了一些奇怪的举动。起初是感觉到饥饿,无论怎么吃都吃不饱。接着,便开始吞食小钢珠——一个接一个的钢珠吞下去,铁音仿佛很享受的样子,吴丽却看得胃里泛酸。她几次带他去检查,都查不出这种异食癖的根源。不管怎么说,钢珠能解除铁音的饥饿。他自己对此也无可奈何。

过了一个多星期,他开始掉牙齿,接着就换上了一口锯齿状的利齿,从那以后,吃钢珠已经不过瘾了,他到处搜寻钢材吃,越吃情就越古怪,班也不上了,也不肯让吴丽靠近他,成天昼伏夜出。因为没有靠近过他,吴丽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黄诚听完这些,走到铁音身边,凝视了铁音一阵:“你能听懂我的话吗?

铁音点点头。

“你能控制住自己,不伤害我们吗?黄诚又问。

铁音又点了点头。

黄诚犹豫了一下,小心地揭开了封住铁音嘴唇的胶带。

胶带揭开的一刹那,铁音吐出一口唾沫,黄诚慌忙闪开——那唾沫落在地板上,冒出一股白烟。黄诚心惊胆战,再一看,铁音的唾沫雨点般不断飞来,他狼狈不堪地躲闪着,跑出他的“射程之外。

“你不想让自己变成正常人吗?吴丽忽然跑上前去,伸开手臂拦住铁音。铁音一愣,一口唾沫没出口,咽了下去。他低头沉思了许久,这才抬起头来,缓缓点了点头。

“你还能说话吗?吴丽问。

铁音又沉默了许久,忽然张嘴道:“我能说话。说完这句,他忽然又一口唾沫朝吴丽吐了过来。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以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攻击吴丽。吴丽没有料到这一招,被唾沫溅上了衣服,衣服瞬时被烧出了个洞。

这下黄诚和吴丽都不敢靠近他了,连忙退出屋外。

从房门上的小窗口朝内张望,可以看到铁音正竭力想转过身朝捆绑住自己的那根铁柱上吐唾沫,但因为角度不对,怎么吐也吐不到。

黄诚他们提心吊胆地等了十几分钟,特异生物研究所的两名专家赶来了。两名专家都很年轻,不超过30岁,一个姓赵,一个姓李。他们先听黄诚和吴丽介绍了情况,又从小门朝内观察了一阵。

赵专家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箱子,从里面掏出一杆小型的麻醉槍,二话不说就先朝铁音射了一槍。铁音在里头挣扎了几分钟,终于头一垂,不再动弹了。

“他没事吧?吴丽担心地问。

李专家得意地说:“放心,这是专门给珍稀动物用的麻醉药,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黄诚把房间的门打开,四个人走了进去。李专家走近铁音身边,把铁音的头板起来一看,连连惊叹。黄诚这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铁音,也吃了一惊——铁音的脸上,从上唇到下颚的皮肤,都格外坚硬,李专家用锋利的手术刀在那皮肤上用力划了划,竟然连个印都没留下。

李专家用一根玻璃管敲开铁音的嘴,一口锋利的牙齿露出来,让人惊奇的是,他口腔内的表皮也异常坚硬,手术刀在上面划过,不但没留下痕迹,甚至连手术刀也被腐蚀了。两名专家观察了许久,决定把铁音带回特异生物研究所。黄诚和吴丽跟着车子也一起走了。

到了研究所,赵专家从铁音的血管里出一管血来,化验之后,笑了笑:“果然是这样。

看到黄诚和吴丽满脸不明所以,他解释道:“我们从他的血液里发现了一些特异物质……这种物质能令他的消化系统发生改变……他感觉自己解释不清,自嘲地笑了笑道:“等他全部检查完毕,你们就知道了。

饭囊凶猛

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铁音的身体每一个零件都被彻底检查了一遍。所有的结果汇总到赵专家和李专家手里,他们把黄诚和吴丽叫到办公室,让他们看墙上挂着的图片。黄诚以前做身体检查的时候看过类似的图片,但那都是影,不像这里,既有影,也有彩色的实体图片,人体的内脏器官一目了然。

“你们看,这是肺,这是心脏,这是胃,李专家一一给他们解释,“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问题,但胃……你们看,他拿过一张胃部的X光片,“他的胃比正常人的要厚很多,另外,我们所有进入他胃部的仪器,都被腐蚀干净了,你们看这张图片。他指着一张清晰的胃部彩图给两人看,“这是铁音胃内部靠近胃壁一毫米内的图像,你们可以看到,他的胃是双层的,两层胃之间有一毫米的空隙。

“这是什么意思?吴丽问。

“正常人的胃都是单层的,李专家说,“你看,在两层胃之间,有类似吸盘的东西——实际上,外面那层是他的胃壁,里面那层……他苦笑了一下,“我们目前还找不到能穿透里面那层胃壁的探头。

黄诚和吴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用李专家说明,他们也能猜到,第二层胃壁一定和铁音口腔内的情况一样:坚硬逾铁。

“但我们能猜到那是什么。李专家说,“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案例。

“这是什么?两人异口同声问。

“饭囊。

“饭囊?

“饭囊是一种生物。李专家说,“它本来是一种很普通的动物,形状像个口袋,外表伪装成植物的模样,等牛、羊等大型动物将它吞食进去之后,它便占据了这些动物的胃,通过吸盘和寄主的胃牢牢贴在一起,上接食道,下接幽门,俨然成为寄主们的第二个胃。寄主从嘴里吃下去的食物,都直接到达它的嘴里,它仅从表面分泌少量营养物,以保证寄主的胃不受伤害。它的消化产物经过幽门到达寄主的肠道,被寄主吸收。这些消化产物中含有某种特殊成分,能改变寄主的食物特,并且能改造寄主的消化系统,使之适应饭囊的需要。饭囊自身能分泌腐蚀极强的液体,将进入它身体的所有生物都消化掉。

“随着环境的急剧恶化,饭囊也不断发生着变异。最近,我们发现,为了适应城市化进程,饭囊的食物已经从原来的昆虫、老鼠之类换成了金属产物,与之适应的是,它的身体变得坚不可摧,分出来的液体腐蚀进一步增强,更可怕的是,它的寄主换成了人类。它常常趁人们张嘴睡觉的时候,偷偷从人的嘴里爬进去,进而占据人的胃……铁音就是一个例子,他的身体已经被饭囊改造了,现在,包括个人的格,也被饭囊改造得残暴冷酷。

他的话说完,黄诚吴丽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半晌,黄诚问:“那可以取出来吗?

李专家摇了摇头:“麻醉药只能麻醉铁音,对饭囊却不起作用。我们以前发生的一例这样的病例,也曾经尝试剖腹取出饭囊,结果……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打开墙上的投影仪,一小段录像出现在屏幕上——手术室内,几名医生俯身在患者身上忙碌着。患者的腹部被剖开了,激光手术刀切割着饭囊紧贴在患者胃壁上的吸盘……

突然,一个鲜红的东西从患者腹部飞出来,在手术室里乱窜,大量酸液体从那东西张开的口中喷出,医生们发出惨叫,凡是被那液体喷上的肢体都迅速消失了……甚至一名医生的头颅,也这样活生生地化成了一股黄水。最后,那东西迅速从一名护士张大的嘴里钻了进去……

李专家关了投影仪。

黄诚惊呆了,指着已经变黑的屏幕问:“她后来怎么样了?

李专家笑了笑,让他们跟着他走。两个人跟在他身后,进入另一间房间。刚进去,就看到屏幕上那名被饭囊寄居的护士在忙碌着。黄诚和吴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李专家哈哈大笑:“放心,她已经没事了。

“啊?吴丽惊喜不已,“这么说,还是可以治?

李专家点点头,对那名护士道:“把23号拿来。

士把一个玻璃盒拿过来,盒内,一条手指长的虫子蠕动着。虫子通身碧绿,长着软乎乎的肉刺。李专家揭开盒盖,忽然把一个大锤子朝着那虫子砸下去,只听一声巨响,玻璃盒粉碎,再把锤子拿起来时,虫子已经不见了。

黄诚再一看,那虫子贴在锤子上,使劲扭动着。它挣扎了许久,终于从锤子上掉了下来,一身软乎乎的肉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异常锋利坚硬,许久才恢复原状。李专家让他们看那锤子——锤子上已经被肉刺刺出了无数的小孔。

“一物降一物,李专家笑道,“这也是一种变异生物,平时软乎乎的,一遇到袭击,就变得比钢铁还硬。它正好是饭囊的克星。

他小心地把虫子捧在另一个玻璃盒内,走到铁音躺着的房间,把虫子从铁音嘴里送了进去,并且解释道:“它身体上的刺能刺破饭囊的内壁,但也许还能刺破外壁,那样的话铁音就倒霉了。另外,我们给铁音注射了抑制唾液的药物,以防止饭囊死亡之后,他分泌的唾液会腐蚀了他自己的胃。

几个人在铁音身边站了三个多小时,从墙上的观测仪里,可以看到铁音的胃急剧运动着,想必虫子正在和饭囊激战。最后,激烈地运动消失了,经过检查,饭囊已经彻底死亡,吸盘从胃壁上脱落下来。

现在,它只是铁音胃里一个异物。为了避免饭囊内腐蚀的液体流出来,再加上那条小虫也得赶紧放出来,免得它伤害铁音的胃——医生们把铁音的胃剖开,从里面把饭囊取了出来。这东西清洗过后,就是一只红色的口袋。李专家把它清洗干净,给吴丽道:“你拿回去装东西,很结实。吴丽却说什么也不敢要。

铁音的恢复还需要好几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他必须不断地吐唾沫,一旦咽下一点唾沫,他的胃就完了。

黄诚问:“世界上还有多少饭囊?

李专家摊开手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污染越来越严重,饭囊会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对付。

黄诚心情沉重地离开了研究所,路上,无数的工程正在动工,汽车的尾气遮挡了天空,他感觉这城市的缝隙里,有无数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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