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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壤沉筑棺

avatar 2024-10-27

我的食指上套着一颗木手榴弹的拉环,像玩小孩子的拨鼓一样将这手榴弹甩得溜溜转。这东西很重,给我的手指带来不小负担。我一边玩着,一边故作轻松地对对面的一伙人说:“三爷,我就知道你会来‘截’,所以就选择这么个地方等着你老人家。现在让你老人家回去,你肯定不答应。那你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往前走呢,还是咱们在这里拼个痛快呢?这手榴弹里装的是朱砂,只要我把它弄炸了,底下的那些‘好朋友’肯定乐意跟咱们一起乐呵乐呵!

三爷沉着脸,对我和松子怒目而视,但却不敢动手,甚至还压下了手下人的槍。

我们正在一座刚开了封的古墓里对峙着,而这古墓里有传说中的天壤沉筑棺。在我们和松子刚进入盗洞的那一秒,我收到了一条短信:一个神秘人告诉我三爷带着三个人在我们后面‘截’,几十分钟后就到。我和松子两个人势单力薄。只好冒险在地宫里等着他们。

这地宫两侧排着上百具千,都是双腿叉开仰面而躺的男,但是它们的肚子像孕妇似的高高鼓起,里面还有东西一耸一耸地动。据说它们身体里装的是一种外形像猴子的诡异怪物,它们身材矮小,却能凭借活人血肉迅速繁殖——这东西有个极为诡异的名字,叫“父子登科,怨气极重。我要是把手里这颗朱砂手榴弹扔到它们中间去,那简直就像是往冒了烟的油锅里泼水一样,包管一个活人都剩不下。

咱们两伙人在这里碰面,无非就是为了个‘钱’字。“我说道,对于我们哥儿俩来说呢,这沉筑棺材也不是非要不可。所以咱们不妨商量商量,天壤沉筑棺归你,我们两个优先从其他冥器里挑选两件,剩下的也都归你们。咱们和气生财地吃下这个斗,怎么样?“

三爷没有立时搭话,而是站在那里盘算着:我的条件对于他来说并不吃亏,甚至还占了点儿小便宜。毕竟我在行里也是一把好手,比他那些手下可强多了。

突然,我看见三爷的一个一身夜行衣的手下用一个极为隐蔽的动作向父子登科“中扔了一件东西。那东西一进入父子登科“中间,立刻激得它们一阵悸动,紧接着便从七窍中向外喷出淡淡的黑烟来。一时间地宫中全是吱吱“的喷烟声,我们的视线一瞬间开始模糊了起来。

我二话没说,立刻拉着松子向地宫深处跑去,然后听到身后一阵槍响,脑袋也一阵眩晕,显然是吸人黑气导致的。

我跑了一阵,又拐了一个弯,然后拉着那人说道: 好了,咱们在三分钟之内是安全的。“说话之人声音低沉,并不是松子。

我警惕地回头一看,我拉住的竟然是那个黑衣人。

你是谁?“我问道。事到如今,我绝对不相信这个行为诡异的人是三爷的手下。

父子登科

我就是卖你情报的人,“他说道, 天壤沉筑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这个斗也不是原封的。“

他叫张清,三年前下过这个斗。

所谓天壤沉筑棺,乃是用积满怨气的血水配以极之地的冻土合成一个巨大的泥坨,再将这泥坨沉入千尺寒潭中,借助水的压力将其慢慢压实,最后再将这块被压得坚逾钢的泥坨打捞上来,用人骨为锹将其掏成棺材的形状。

每一口天壤沉筑棺都需要至少搭上上千人的命,而且这上千人必须是惨不忍睹的横死,其中包含的怨气可想而知。

如果将将死之人放人棺中,棺材里的怨气会附着在这人身上,驱使其为这上千人报仇。然而这天壤沉筑棺绝非人力可以打破,所以关人棺材之人必将陷入永恒的癜狂之中,直至千百年后棺材里的怨气慢慢散尽方能死亡。

而在张清那次下斗中,他的大哥遭到仇家暗算,被封人天壤沉筑棺中,变成了疯狂的怪物。

这次他将情报卖给我,就是打算借我和松子的力量来破坏天壤沉筑棺,让他大哥得到解脱。意外的是情报不知道为什么泄露了出去,导致三爷跑来截。于是他不得不加入三爷的队伍,试图与我里应外合完成自己的任务。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警惕地问道。

我要是想害你,不告诉你三爷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就得了,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吗?“他轻蔑地挥了挥手。

虽然他这话也没错,但是……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嘎吱嘎吱“声。我抬头一看,原本用青石砖封住的甬道顶部。竟然耷拉下来两条青黑色的人腿。那人腿只有小孩拳头粗细。显然是风干的。

更可怕的是,我看见那两条腿中间竟然伸出了一颗猴子一样的脑袋!

“父子登科!

原来这地宫顶部竟然是用极为松软的泥土砌成的,里面埋人了大量的父子登科“,一旦有活人进来,就立刻会起,从上至下扑杀盗墓者。

那猴子脑袋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叫声,紧接着便像一颗炮弹一样射了出来。我连忙闪身一躲,它的脑袋就撞到地面碎成了数块。

突然,我前方传来了一阵槍声,其中那射速很慢但极为巨大的砰砰“声说明是松子自己改装的特制左轮。随后松子和三爷他们便在一阵青烟中冲了过来,大声对我吼遣你怎么还在这里?快跑啊!“

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他们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前面去的?

寄生

松子拉着我就向我的来路跑去,可是当我跑过那个转弯之后,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溶洞,根本不是我所想的应该是来时路过的那个地宫。

我明白过来了:我的感官出了问题,把前面当成后面,所以才有松子和三爷他们一起跑到我和张清前面去的错觉。

可是,张清昵?我又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这个张清仿佛是一个诡异的幻影,先是和松子调换位置跟在我后面跑,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进来一样。

不过我没有时间找他了,因为在我头顶上又缓缓长“出了数个父子登科“来。我们被这些怪物包围,只能互相掩护着撤进了溶洞。

溶洞里的石柱犬牙错,东一个西一个地摆着棺材,时不时还有冰冷的水滴在我们脖子上,本来我们就处在这紧张又诡异的气氛之下,更被激得浑身哆嗦。不过好在这种天然形成的洞是不可能藏有父子登科“的,至少我们不用担心那些怪物会从头顶上扑下来。

我们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下找一块地方放下了汞灯,三爷一伙都一脸疲惫地坐了下来,对我和松子再无防备。他们几个人个个身上带伤,而且伤的都是腰部以下。

我看着他们双腿上那些发黑的伤口,心中骇然。尤其是一个瘦小枯干的男人,他腿上的伤口竟然在一地动,带着他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猴子,你怎么了?“三爷叫了起来。

猴子龇牙咧嘴地说道: 我没事,就是腿疼得厉害。“

于是三爷拉开他捂着伤口的腿。伸头去看。

突然,那伤口里竟然猛地伸出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脑袋来。那脑袋的五官长得极其诡异,整张脸的三分之二竟然都是嘴!那嘴里长着无数颗尖利的牙齿,恶狠狠地向三爷咬去。

三爷猛地向后退,可是那怪物竟然伸出两只细长如竹竿的手,拼命地向三爷抓去。三爷沉着冷静地向旁边一闪,顺手抓过自己的一个手下挡在身前,那怪物就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一股鲜血猛地喷了出来,那怪物抱着三爷手下的脖子。用力吸着。

松子见状,一刀劈在那怪物的脖子上,将它的脑袋连同两只手一同斩落。

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道好险。这怪物分明是父子登科“腹中的东西,竟然在不知不觉问寄生到了活人身上。

而且那怪物的胳膊竟然与猴子的腿筋连到了一起,在它向前冲的时候,将猴子的整条腿筋都出来不说,甚至还扯出了一条延伸到腹部的伤口。猴子那白花花的肠子正慢慢地向外流着,他浑身搐,嘴里一股一股地往外吐着血沫,很快就脑袋一歪死掉了。

更可怕的是,在场的一共是四个活人,除了我之外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口,谁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和猴子一样被怪物寄生。

看起来咱们必须得分开走了。“三爷缓缓地说道,一眼都没看刚刚丧命的两名手下,还一边后退一边用槍对着我们。

我立刻反应过来,一脚将汞灯踢飞,然后一个鱼跃,滚到石柱的后面。与此同时,三爷开槍了。

土棺材

三爷的想法很合理“:既然大家必须分开走,那就是说所有人对于他来说都没用了,与其留着我们不如直接全干掉以除后患。

干这一行的没有傻子,他一抬手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包括他的手下。我们三个在黑暗中四散逃开,然后各自摸索着在溶洞中逃开了。

溶洞里曲折无比,而且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有石柱,盲目开槍不仅可能打不到人,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谁也别想着袭击谁,各走各的。在这种一片黑暗的情况下,谁能找到主墓室,就只能凭运气了。

可是我却觉得主墓室并不在溶洞这边:主墓室必然是防守森严的,所以有父子登科“的这一边远比什么都没有的溶洞更有可能是正确的方向。除了这个理由之外,我隐隐觉得我之前会产生方位上的感觉错误,多半是那个神秘的张清搞的鬼——在之术中很难说有没有这一类稀奇古怪的法术。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才用法术改变了我对方位的感知,让我意识到主墓室的方向才是前面“。

于是我打定主意,慢慢向来路的方向摸去。 可是我还没走出多远,就看见自己的左前方亮起了朦胧的光。

我小心翼翼地向那边望去,发现那是三爷最后一个手下。只不过那光既不是打火机发出来的,也不是手电光,而是他身上的肉发出来的。

他身体里面有数只刚才所见的怪物,它们正在他身体里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他的肉,同时还发出朦胧的黄光,将他的周身照亮!

刺啦“,一只细长的手撕破了他的皮,伸了出来,不停地挥舞着。我看到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溶洞顶部飘散下来,顺着那只手撕开的伤口钻了进去。

那人肿大的舌头从嘴里吐了出来,两眼向上翻着。皮肤里的光显示着有一个怪物已经从他的脖子钻进了他的脑袋里,正一口一口地吃着他的脑浆——他已经变成了怨气人皮袋!

我有些担心松子,但是现在周围一片黑暗,我已经很难找到他了。

三爷的手下一头栽倒在地,他的身体各处都伸出了那些一米多长的细长胳膊。那些胳膊在地上不停地划拉着,将地下的土堆在他身边。片刻过后,他身边竟然成了一口土棺的雏形!

那些怪物是在制作土棺材吗?我忽然想起刚进溶洞时看到的那些棺材——他们都是盗墓贼死后变成的!

看起来,这座古墓何止像张清所说那样不是原封的,它早已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用天壤沉筑棺来吸引盗墓贼送命,实际上的目的就是要用他们的身体来做土棺材。这种土棺材虽然不值钱,但是里面孕育出来的怪物却可以有多种用途。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必须赶紧走,而我逃离这里的唯一希望则是背包中的一小瓶盘水蛭血。这种血味道难闻,但却是至之物,抹在身上的话就能盖住自己身上的气,说不定能瞒过那些怪物。 就在我拿出那盘水蛭血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松子的一声惨叫。

献祭

毕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就算是他死了,我也不能让他沦为父子登科“的食物。

我一边走一边将盘水蛭血涂在自己身上,很快就到了传出松子惨叫的地方。出乎我意料的是,松子并不是被那怪物寄生了,而是四肢被三爷用刀子钉在地上,血流如注。

三爷就站在他身边,一边用槍对准我,一边慢慢地在松子身上用刀割肉。

你最好别动。“他说道, 我这么做是为了平息褚姬的怨气,否则咱们谁都出不去。“

褚姬?我心中一震,难道这里是褚姬墓?

传说褚姬是边陲小国地夜国的王妃。她本是一名舞女,体态轻盈,甚至可在;比汉的掌中起舞,后来被进献给地夜国的国王。那国王荒无度,一见她便将其封为妃子。两年后,褚姬诞下一王子。

那王子出世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中,随后袭杀数人,甚至包括地夜国的王后。死者骨肉被啃食殆尽,极为凄惨。

国王震怒,便将褚姬打入冷宫。可是就在她入住冷宫的第一天半夜,地夜国发生了一场大地震,整个皇宫陷入地下,变成了一口千尺寒潭。

十年后,那寒潭中竟然爬出无数王子一样的怪物来,一夜间便将整个地夜国的国民吃得千干净净,这个国家便就此亡国。

事情本来是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的,可是一百多年前竟然有摸金校尉从一座古墓里盗出一卷文书。那上面不仅记载了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甚至还说褚姬本就不是人类,而是墓中怨气所生的怪物。那些吃掉地夜国国民的东西就是她的子女,是来报复地夜国国王始乱终弃的。后来,那些怪物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墓,将褚姬葬人其中——那时的褚姬已经被放入用地夜国国民血肉制成的天壤沉筑棺中。

埋葬褚姬的那一口棺材是世界上第一口天壤沉筑棺,也是被传得最神乎其神的一口。可与之对应的就是她的墓也更为诡异凶险。但我还是不明白,三爷为什么要用松子献祭。

褚姬最恨的就是男人,在她眼中世间的所有男人都该死。但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杀了一个男人,而且是用无比残忍的方式杀掉,那么她就会变得欣喜起来,至少会让他活着出去。“三爷解释道,咱俩想要出去,就必须杀掉他,反正你和他也只是合作关系。“

我突然觉得这老东西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古墓当中,否则不可能对这些细节知道得如此清楚,便问了一句: 三爷,你认识张清吗?“

三爷愣了一下: 他是我的手下,只不过在一开始就被‘父子登科’吃掉了。“

难道我见到的那个张清是鬼?现在我纠结他的身份也没用了,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松子此时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因为三爷割断了他的数处主动脉,体内的鲜血飞快地流到了地上。那些鲜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竟然汩汩“地逆着地势向地宫里流去。

成了,“三爷欣喜地叫道, 这是褚姬在给咱们引路!“ 父子

我们两个跟着血流向地宫走去,很快便来到了之前我和松子埋伏的地方。那里的父子登科“根本没有起,只是张着嘴瞪着眼睛望着我俩。

我发现三爷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路旁的某个地方,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那边分明什么都没有。是了,他肯定是以为那是张清惨死的地方。

里到处都埋伏着父子登科“,我能从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看到它们那闪着微弱白光的眼睛。它们都没有起,看起来它们是受到了褚姬的控制,故意放我们过去。最后我们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很快,我们便来到了主墓室里。

主墓室大概有方圆百米大小,里面摆着无数陪葬的冥器。只不过因为年头太久远,除了金器之外的东西不是腐朽不堪就是锈迹斑斑了。

至于墓室中央的那口棺材,则是闪着银白色的幽光,时不时地还能看到一抹血色。

三爷颤抖起来,最后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不要急,我马上就把你救出来。“三爷颤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天壤沉筑棺上。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看似浑然一体的棺材上竟然嗖“地射出无数条肉丝来,它们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刺入三爷的身体,拼命地吸着。

三爷如同是离了海水的水母一样,飞快地皱缩下去。

我惊得目瞪口呆,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结果撞在了一个人身上——是张清。

你到底是人是鬼?“我惊恐地问道。

是鬼。十年前我便来过这座墓,跟着三爷一起。我们斩杀了无数‘父子登科’,最后来到这口夭壤沉筑棺前,然后褚姬就起了。“它这样说着,猛地撕开了自己的上衣。

它的胸膛处没有血肉,里面放着一颗人头。

那人头原本是极为秀美的女人脸,在见了光之后,竟然将自己的嘴张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一张血盆巨口!

他为了自己活命把我‘送’给了褚姬,让我忍受万噬体之苦,他今天就是来偿命的——是不是,爸爸!“

张清“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三爷吼出来的。

三爷拼命地扭过头来,面容扭曲地叫道:你猜错了!我一直就认为儿子没了可以再生,所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但是你却每天都在梦里折磨我,所以我今天是来彻底解决你的!我要是不这么演戏,你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面前?!“

说罢,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炸药包一样的东西来,狞笑着拉开了引信。我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冲出了主墓室。

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地动山摇之后,我口鼻里满是朱砂的味道。看起来三爷做得比我更彻底,竞然自己做了一个朱砂炸弹。这种至之物一旦爆炸,只怕无论是褚姬还是张清“,都会被烧得灰飞烟灭。

我看了一眼主墓室,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父子二人竟然骨肉相残,变成鬼都没逃出魂飞魄散的下场。

突然,我看见甬道里飘出一片黑气来——那是失去了褚姬控制的父子登科“!我苦笑了一下,握紧了手中的朱砂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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