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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一座平平常常的小山下的这所中学让学生最不能接受的是:以成绩好坏安排学生的待遇,教室、寝室分成三六九等,考试成绩退步的学生要搬到条件差一些的寝室,分到条件差一些的班级……校长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调动学生的积极,激发学生的竞争意识……

刮过子显得铁青着脸的班主任满脸歉意地对刚转到这所学校的我说,没办法,学生年年爆满!这不连寝室也不够用了!你只有和这次考试中退步的麦子去生物楼的404了。那里的条件相对要差一点点,不过我相信你们会卧薪尝胆,东山再起的!

那天傍晚,我和麦子拖着沉重的行李,根据班主任的指点,走进据说放满各种各样动物体的充满神秘气息的生物楼。

麦子说话声音沙哑,剪了个男孩的寸板头,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特别是她那两颗稍长的洁白的虎牙,在她的嘴唇边探头探脑的起伏,美得让人心生嫉妒。

穿过窄窄的潮湿的走廊,走下楼梯。又一条长长的走廊,没有尽头。地面和墙面上都是湿漉的,水滴不时的从天花板上滴下,发出啪啪的声响。

长长的走廊里只找到一个房间,看来这就是404了。

我摆弄了半天,才打开生锈的大锁。

这好像是间长期闲置的储物间,摆放着许多奇形怪状的杂物。

屋子里很昏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朝北开着。不过让我们有点欣慰的是,里面毕竟有两张,一张临窗的书桌,一盏旧得和房间搭配得相当协调的黑色台灯。这足以证明在我们以前不知哪个或者哪几个倒霉鬼曾经做过这里的主人。

这个鬼地方太适合卧薪尝胆了!我没好气地打开那盏昏暗如同鬼火的台灯才发现,屋里满是蜘蛛的天罗地网。干净的麦子不禁皱起的眉头上不知何时已经挂上了几条蜘蛛丝,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显得特别滑稽。

我突然发现,一本老书躺在尘土堆得很厚的书桌上。

书皮应该已经发黄,上面有清晰的两个大字:“书蛇,可能是由一个个石榴籽大小的圆点组成,闪着黄色的诡异的亮光,书皮上满是黑底白花的图案,让人第一眼看去就想到了蛇。

这本古色古香的书,有一种我说不出来的味道,这种味道和书的油墨味混在一块,让我这个不喜书的人不由自主地感到神清气爽。奇怪的是,这本书的封面上一尘不染,像被人小心翼翼而又反反复复地擦过,可这绝不可能。因为这间屋子班主任也说至少五年没有人住了。

麦子看出了我一脸的疑问,说,这书是她从图书馆借来的。她下午自己先到这里来了一趟,把书忘在这里了!

你看我这记!她轻轻地敲着脑门,像敲一只挖光了脑浆的空心的脑壳,硬邦的响,让我感到一阵阵的心悸。

打扫完毕,麦子说,我要去自修教室了!

麦子的脚步声消失了,我才拿起门上的那把大锁,跑出昏暗的实验室大楼,明亮的光下,锁的颜色已经无法辨认,锈迹斑斑。我地把它放在鼻子下,只能闻到我身上的气味。这就是说,麦子的手从没触摸过这把锁。我由此确信,麦子肯定也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或许是麦子见书起了意才撒谎说那本书是她的,因为我留意到了麦子刚见到那本叫“书蛇或者“蛇书的老书时眼中的那一丝惊喜和兴奋。

既然麦子那么喜欢它,那就让她拥有它吧,我想,我又不是麦子那样嗜书如命的女孩。说真的,我对课本以外的书一直有一种出于本能的排斥感。

我想不明白的是,那本古朴的书是谁在什么时间放在那里的?五年以前?那现在又是谁把它擦得干干净净?

返回昏暗的404,很少看课外书的我掂起了那本老书。

书的纸张软软的,有一种肉脂的感觉。第一页把我吓了一跳,一条活灵活现的黑底白花蛇,两只绿莹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滑滑溜溜的身子从纸里浮起,一动一动的,擦得纸张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呀!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一转脸,差点贴在我脸上的,是麦子的那张变得狰狞扭曲的圆脸。

你怎么啦?麦子暖暖地握住我的小手。

我定了定神,麦子的脸依然娇艳如花。也许是过近距离的观看和受到的惊吓让我产生了错觉。

谁叫你们都吓我!我拍着心口说,我都要晕过去了。

谁叫你偷看我的书的?做贼心虚又神经过敏!麦子假装嗔怪地走那本书说,到自修教室我才发现忘了带它。

小心!我说,蛇书里面有条大蛇,还活着!可吓人啦!

大蛇?活着?我家后山上蛇多的是,我见多了!麦子边笑边翻到第一页,沉思了一会,皱起了小鼻子说,是像活的一样。不过这种颜色的蛇我从没见过呀,好美的颜色哟!

我没敢再看。

麦子小心翼翼地把那本老书放进她的书包里,一本正经地说,古书应该从右往左念,它叫《书蛇》而不叫《蛇书》,下次别再连名字都叫错了。然后蹬蹬蹬地跑去教室上自,留下我一个人呆坐在上,心还在以每分钟一百多次的速度狂跳。

我看到的那条蛇明明是活的呀!我马上又否定了,它在纸里怎么活呢?是我看花眼了吧!

到404的第一夜显得那么漫长。麦子到了新的地方整夜不合眼,我比麦子好一点,不过睡着的时候也不多。

我们倚在枕头上天南海北的聊。麦子看到我有了倦意,就发挥着想象力说,这间屋子以前住过人。依我看,住的是一位长发披肩的青春少女,不,两位,就像我们一样。我说,那不一定,也许是两位羽扇纶巾的书生!麦子说,我宁愿是两位美少女。我打趣说,好了好了,你下面是不是又要吓唬我说少女有一天变成美女蛇了!说到美女蛇,我的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声音也变得抖动进来。

麦子成心吓我,故意瞥了瞥投到窗户上的那个笔的长长的黑影说,你身后的墙上,一条条细细的痕迹,十有八九是蛇爬过的痕迹。再说,湿得滴水的天花板,证明这里特别适合蛇的生存。小心夜里钻进你的被窝里!

我哆哆嗦嗦地下了,沿着那些细细的痕迹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一只蛇的洞。麦子看着我在瞎忙活,笑得都岔气了。我说,活该,你这乌鸦嘴。都是你,害得我睡不着觉!

麦子抱起被子挤到了我的上,说,我不是看你困了吗?你要睡着了,我自己一个人多无聊呀!

又聊了一会,我的眼皮开始打架,麦子的话在我的耳朵里也变得缥缈起来。我听见麦子一声惊叫,你看这是什么?我睁开眼,一只红黑相间的大蛇趴在我的鼻子上,和书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吐着好长好长的舌头。我能感觉到它的冰凉的舌头已经到了我的鼻子。

我一下子瘫在上。

你看清楚呀!这是玩具。麦子拉过身后的背包,笑得前仰后合。

她的背包里鼓鼓囊囊的,根据体积我猜测至少有六只蛇玩具。

麦子说,你也太怕蛇了吧!这些玩具送给你!希望你的胆子能变得大一点!

我的枕头上放满了五颜六色的蛇玩具,让我哭笑不得。

我拿起一个,软软的,滑滑的,手感很好。

麦子认真地说,没事就摸摸它们,时间长了你胆子就大了。

我一下子没有了睡意。

窗外还是漆黑一片。

我灵机一动,决定也吓吓麦子。我哭丧着脸说,好像有毒蛇在我背后!麦子有点紧张的把手伸进我的脖子里,愣住了,说,你的脖子冰凉冰凉,怎么像死蛇一样!

麦子挠到了我的痒处,我忍不住的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说,别挠了,别挠了。麦子更用力了。我觉得我都喘不过气了。麦子的手触电一样从我的脖子里弹出,眼里现出恐惧,哟的惊叫一声,从被窝里爬了出去。

我抓住她的手,揶揄她说,害怕啦?你胆子也不大呀,还五十步笑百步!

我进一步解释说,你不知道:我只要一屏住气,我的全身就会变得像冰那样凉。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是这样……

麦子打断我的话说,不是的。你两只眼睛在五秒钟前的一刹那变成淡绿色的蛇眼,吓死我了!

真的吗?我从书包里拿出小镜子,满满的黑眼眸,粉红的薄嘴唇,舌头调皮的左右搅动,一切正常。

麦子可能又撒了谎,麦子为什么撒谎呢?是不是和那本叫“书蛇的老书有关系呢?我不知道。

累死人的体育课终于结束了,回到寝室里,我一头栽到上,麦子却把《书蛇》放在她的胳膊上,脖子上,脸上,我说,你变态呀!你不怕把书弄脏了,也要怕《书蛇》把你的脸弄脏了呀!麦子说,你懂什么?你试试、你试试。她把《书蛇》放在我的胳膊上,我的汗水片刻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把书贴在她大汗淋漓的后背上,得意地像欣赏一件新衣裳,把身子侧来侧去。一只舌头模样的东西从书的封面上凸出来,贪婪的吸食着麦子的汗液。我擦擦眼睛,那个东西又不见了。

我说,你赶紧扔掉它吧。

麦子说,为什么?

我怕麦子笑话我又神经过敏,没有说出来,只是说,不为什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而且非常强烈。

麦子说,我觉得我现在已经离不开它了,它也离不开我了呀!

我说,你别自作多情了,好不好?它离不开你,你以为它是有情有意的光男孩呀!

我倒希望它是。麦子羞涩的压低了嗓子说,它帮我找到点啦?

麦子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搞笑幽默外号叫萝卜的帅男孩,给萝卜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长信。萝卜的回信只有一句话:两个平面互相平行,你认为他们之间会有点吗?几何成绩一流差的麦子没好意思请教萝卜,就问我这句话什么意思。我说,他的意思是你们没有机会,就像两个平行平面没有点一样。麦子说,两个平行平面没有点?不可能吧!

麦子激动地趴在桌子上,边小声说边用手指画给我看。翻来覆去的好一会,满头大汗的她也没画出来,最后显得气急败坏地说,明明我在书蛇里见过呀!

麦子撇下我,一个人走开了。

两个平面互相平行竟然也有点,好奇怪呀!我真想向麦子借《书蛇》看看。

晚上我躺在上预明天的功课,麦子没有做每晚必做的题海3+1,一反常态地把整个身子,包括脑袋都缩进被窝里,没有了任何声音。我想两个平面让麦子失望了。

时钟响了十下,麦子的被窝里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麦子甩弄玩具蛇的声音,在我安心看书的时候麦子经常这样和我捣乱。

不过这次声音越来越大,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刺耳,麦子是故意捣弄出这种声音的,我甚至能模模糊糊地听到麦子搞恶作剧的坏坏的笑声。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下书。她正在被窝里用力地扭来扭去。我和以前一样,跳下,生气地说,麦子,半夜三更你还有完没完!你以为你玩蛇我就怕了你啦!我一把掀开她的被子,啊,一条黑底白花的大蛇凶神恶煞般地盯着我,显得夸张的血盆大口里,麦子那只少了一个指节的右手在无力地摆动,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蛇的嘴角流下来,我的眼前一片刺眼的红……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扑到我的上的。我能感觉到我的体在迅速下降,我的手变得冰凉,接着是我的双臂,我的头部,我就这样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候,我听见麦子轻轻地喊我,我的被窝掀开了,我听到麦子的声音,你看看你把被子全压在了头上,不怕憋死呀!我都被你喘粗气的声音惊醒了。

麦子好好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我向麦子详细地叙说了刚才的一切,才发现自己浑身冷汗,内衣全湿透了。

麦子说,你肯定是幻觉。

我说,为什么会有幻觉呢?

麦子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只是说,总有一天你会被吓坏的。你应该和班主任说一下,让你先搬出去,你又不是因为考试退步搬进来的。

我说,算了,你一个人不是更害怕吗!我陪你吧。反正只是幻觉,我没觉得我多么害怕。

我们都没有了睡意,麦子主动和我谈论那本古书。

《书蛇》,它是那么的让人不可思议!麦子一本正经地说。

我说,你能让我看看吗?

麦子扔了过来,落在我的上,那本书里除了第一页是那个画在纸上吓人的假蛇以外,后面全是空白页。

麦子说,可它是……算了,不知道怎么说。睡吧!

麦子变得心事重重,一个人闷闷的吃饭,也不和我一块拼菜了;和她说话,她也嗯嗯呀呀的心不在焉。她把更多的时间埋进她的书山题海里,有时会无缘无故地对着墙壁侃侃而谈,从她的滔绝的话语来推测,墙壁边站着的应该是班里的某位同学,有时会用正襟危坐的姿态读一两个小时的书,不过屁股下面空空的,并没有板凳或者椅子一类的东西。

每到这种时候,我就会去制止她,可她好像听不到我的话,继续她正做的事情。我想拉她,我的手甚至能不小心的从她的身体里穿过去,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我想这是幻觉,对,一定是幻觉!我想不清楚的是,是麦子产生了幻觉,还是我产生了幻觉,抑或我们都产生了幻觉呢?

麦子又委婉地提出让我离开这个寝室,她列举了好多好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是不是麦子从《书蛇》里晓得了有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呢?

如果有的话,这可能只是刚刚开始。

你怕了吗?我问自己。你要把麦子一个人撇在这个寝室里吗?不,你不能!

晚自课上,班里只有上次考试考第一的叫夏草的女同学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最后说了一句让大家血压普遍升高的一句话:还有问我问题的没有?没有我就睡觉去了!麦子走到她的跟前冷冷地说,叫什么叫,小心蛇钻出来把你考出破分数的那个天才脑瓜里的瓜瓤吸了去。这句颇有幽默创意的话引起了夏草的愤怒,因为她听到同学们开心的笑声。夏草也不是省油的灯。我以为是谁?原来是404呀!有能耐快从那里搬出来吧?她两手叉腰怪气地对麦子说。

听到这句侮辱的话,麦子的脸都气绿了。

麦子指着她的鼻子说,小心蛇,我警告你!然后麦子不再说话。倒是夏草张牙舞爪一副不会善罢干休的样子。

放自的路上,我说,你不该发那么大的火!

麦子使劲挣脱我的手说,你不知道,她老爸是命题组组长。她的第一是抄来的。

噢,原来如此。我也觉得愤愤不平。

总有一天我会……麦子没再往下说,黑夜中麦子的两只小巧的虎牙发出白惨惨的冷光。

我一想到夏草的脑髓被蛇吸的惨状,我就能感觉到我的上下牙齿在打颤,还有一丝随之而来的莫名其妙的亢奋。

只是有蛇来吸夏草的脑髓吗?不过是麦子随便说说而已。想到夏草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刚爬上四楼,就见我们教室门前围了一大群人。还有人说,出事了出事了。我凭着身材单薄的优势挤进教室,夏草坐在课桌旁,双手托腮,神色安然,在全神贯注的思考。她的面前还放着喝了一小半的宵夜。班主任用手轻轻地敲着她的头,发出口邦口邦的声音。我想起来了,就像那天麦子敲脑壳发出的那种声音,在空荡荡的教室里有清脆的回声。

班主任说,里面的脑髓已经没有了。

据第一个目击者说,他早上来到教室,她也是这么坐着,脖子上围了条黄色的围巾。他顺手摸了摸夏草的围巾说,这三伏天的,你热不热呀。说完他觉得不对劲,围巾凉凉的,肉乎的。仔细一看,才发现竟是一条蛇,蛇头和蛇尾插在夏草的两只耳朵里。

他惊叫着窜出教室,几个大胆的男生跟着他回到教室,那条蛇已经不见了,夏草的耳朵里有一些白色的脑浆沾在外面。

麦子呢?人群里没有麦子的身影。

现在已经到了上课时间。

我下了楼,食堂、场都没有她的身影。

最后,我在寝室里找到了她。她正紧紧地把《书蛇》抱在胸前,坐在被窝里念叨:书蛇,你昨天晚上跑哪去了?我颤抖着声音问她,书蛇昨晚不见了?麦子呆呆地说,是的,我发现它不见了,月亮挂在树梢,十点吧。

我说,夏草被蛇咬死了。

麦子“呀的一声咕噜爬起来。然后愣在上,神色木然地说:我只是随便说说的,我只是随便说说的……

我一屁股坐在她旁边,仔细地看着她。麦子不像是在撒谎。

我说,麦子,你好好回忆一下。你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干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呀,麦子两眼无神,睡觉呗。

那你做了什么梦了吧!我顺便问了句。

麦子失态的尖叫了一声,紧张地瞥瞥我,点头说,做了,可和夏草没关系!你要给我证明,只有你能证明我的清白!

我叹了口气说,好吧!只是你要把你的梦告诉我。

麦子梦见她饿坏了,四处寻找食物,疲力竭时竟找到了一个西瓜,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她不顾一切地钻进去,狼吞虎咽起来。吃得肚皮像西瓜一样溜圆溜圆。

麦子说,这个梦和夏草的死有什么关系呀?

我心里一沉,我昨天夜里也做了同样的梦。只不过把麦子换成了我。

我说,麦子,你把《书蛇》扔掉吧。

麦子无力然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我在班主任的以严厉著称的物理课上开起了小差。我再三搜索梦里的细节,后来想到我在啃西瓜的时候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就是我那天晚上听到的麦子的被窝里的那种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很轻,可是很清晰,以致我能准确地判断就是那种声音。我又想到了麦子被窝里的那条黑底白花的大蛇以及它的血盆大口里的那只少了一个指节的右手的无力的摆动……

麦子告诉我,梦里她也发出了这种不太文雅的声音。

麦子和我昨天晚上做的梦一定和夏草被害有关系。

唯一合理的解释是,是《书蛇》杀了夏草。我相信只有《书蛇》有这样的力量。可是我无法证明是麦子指使它干的。再说,《书蛇》杀人,说出去谁会信呢?

夏草的死成了我们学校的一桩悬案,夏草的死因最终在来了两位数的警察叔叔之后成了不解之谜。

夏草的死对麦子的刺激不是太大,三天后,麦子恢复了常态。没有夏草的存在,麦子在上课时反而显得更加活跃,在大家对老师的问题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麦子会突然站起来旁征博引口若悬河,然后在老师赞许的目光里淑女样的坐下,她的进步让大家相当吃惊。

果然麦子在随后的期中考试中取得了全校第四全班第一的好成绩,宣读分数时,班主任就明确表示热烈欢迎麦子入住101。可麦子却不愿意搬出404,她说,我就住404,哪儿也不去。老师和同学都有些莫名其妙,没想到居然还有人不愿意搬到101,那可是全校条件最好的寝室哪!

我私下里问麦子,是不是你搬出了404,《书蛇》就不要你这个大美女了?

麦子有点生气地说,你瞎说什么呀!

分数公布后的当天下午,麦子说,今天晚上,萝卜要来咱们寝室。我说,怎么,萝卜,回心转意了。麦子红红脸说,瞧你想哪儿去了。他只是来问我一个问题而已,一个问题!我故意一本正经地说,要回避要回避,一男二女,在这屋子里讨论问题是小了点!麦子拍了我一下,把一个沉甸甸的纸包给我说,你这个调皮鬼!保管一下,我不希望他看到这个!

在路上,我碰到了萝卜,我打趣说,问两个平行平面有没有点的问题可以问我呀!本小姐免费回答你!萝卜做了个鬼脸说,问你,你有我需要的答案吗?你知道我和麦子之间的情密码吗?我认真地说,我可告诉你呀,别用你的花心大萝卜脑袋玩弄麦子的感情,你可别忘了,夏草是怎么死的……

我走出好远,一回头,萝卜还愣在那儿。

花园一角,皎洁的月光下,我打开了那个纸包,一层一层的牛皮纸,里面散发出一股熟悉的味道,是《书蛇》。我差点叫出声来。不过好在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果然是《书蛇》。不过一页也翻不开了,好像是个实心的纸质长方体,连一道书缝也看不到。我对着封面上的“书、“蛇两个字出神,它们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像两只忽闪忽闪的眼睛。突然我想到第一次见到它时,封面上一尘不染,像被人小心翼翼的而又仔仔细细地擦拭过,我还想到麦子说《书蛇》在夏草死的那个晚上不见了。难道说……

静静地躺在麦子怀里的《书蛇》,在麦子均匀的呼吸声中,慢慢地一页页地展开,拉长成一条蛇的形状,滑出了麦子的怀抱。我的脑子里不知怎的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去仪器室!对,我要去那里看看。

我偷偷从后门溜进生物楼,管理员我认识,除了各个楼层的防盗门外,其它小门他一直是懒得上锁的。推开四楼仪器室的门,我把《书蛇》的一角放在显微镜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是由一个个的动物细胞组成的,也就是说,它是一种活着的动物。想到它的名字《书蛇》,对了,很可能是一种蛇!

我的脑子里乱极了,乱地走到窗前,窗外的美丽的夜景和夜景下热闹的夜市使我刚刚吃过晚餐的小肚子又咕咕的叫饿了。

《书蛇》不知何时到了窗外,随风向远方飘去,轻得像一片云。

它为什么要走……我话音未落,书蛇突然拉长,变成了一条黑底白花的蛇,蛇头一弯,调头向我冲来,绿绿的小眼睛死死地盯住我,我吓得往后退,可脚一动也动不了。它离我越来越近了,我甚至能闻到它身上的那种浓浓的腥味。它的嘴开始张开,细长的舌蕊通红通红,快速伸缩着触到了我的鼻子。我惊恐地用手捂住了脸,那一刹那,玻璃被我打碎了。同时我们的寝室的方向传来了一声萝卜的长长的惨叫,划过布满星星和月亮的天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睁开眼,一地的玻璃碴子。这绝对不会是幻觉,因为显微镜下的《书蛇》真的不见了。

不好,我跑向寝室,推开门,萝卜坐在我的上,满脸笑容,一条围巾,不,一条大蛇缠在他的脖子上。伴随着我的尖叫,萝卜向后躺下,他的头颅摔在我的枕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的脑髓已经被蛇吸空了,十分显然。

麦子歪在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我摸了摸麦子的额头,烙铁一般灼疼了我的手心。

去了医院,在输液室发了一夜的高烧,麦子的脸依然红灿灿的,两颊上分别有朵桃花在开。

麦子说,昨天晚上,我在给萝卜讲一道几何题时,书蛇回来了,贴在我的脚脖子上,我就用脚把它轻轻的踩在地下,怕萝卜看见。过了一会,我觉得奇怪,我的脚下……低头一看,半截粗粗的蛇尾巴缠在我的脚上,《书蛇》却不见了。

一条粗蛇飞快地缠到萝卜的身上,萝卜眨眼间穿上了几层厚厚的花衣裳,蛇头哧溜一下伸进萝卜左边的耳朵里,萝卜随之发出呼呼的痛苦的怪声。蛇的身子快速蠕动着,肚子上迅速鼓出了一个地球仪大小的圆球。我一想那是萝卜的脑浆,我就昏过去了……

我打断了麦子的话说,我早说过,你无法控制它的。

不,萝卜也死了。麦子摇摇头说,我的生活已经离不开它。我宁愿死在它手里,如果有那么一天。

十一

星期六晚上,我又偷偷翻进了生物楼资料室,我小心地打开一个又一个档案柜,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微型柜里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黑底白花的高级密码箱。我从很简单的数字试起,后来随意地输过我的生日后,密码箱自动开了。里面有一份标明为“绝密字样的红字资料:书蛇(又名幻蛇),通常的幻身为书本,蜕变期可幻化成人。凡是见到它的人皆会出现幻觉,从而激发人的潜能,学成绩急速上升,故得名书蛇。以人的汗液为食,蜕变期必须吸食人的脑髓。它的致命弱点是,吸食脑髓后的半个小时内会现出蛇形,动弹不得。这是捕获和猎杀的最佳时机。注:两次蜕变间隔时间为240小时。

我心里的许多谜一下子都解开了。我认真回忆了一下,我看到麦子在蛇嘴里的右手到夏草的死是整整十天,夏草的死到萝卜的死也是整整十天。

看来麦子是无辜的,夏草的死和萝卜的死极有可能和麦子一点关系也没有。书蛇杀人肯定是出于一种生长的本能。

可是我觉得事情可怕多了,最可能已经发生的是,麦子已不再是麦子,而是书蛇的幻身。想到这里我不禁连打了好几个寒颤。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离书蛇下次的蜕变期只有八天了!

我开始对麦子产生了戒心,吃饭时我故意离她远远的。晚上在麦子回寝室的时候,我就借故出去。我格外注意我上的东西有没有被麦子动过,麦子的脸色有没有细微的变化。在寝室里我们都不再说话,像两个别扭的陌生人。

也许因为恐慌,也许因为和麦子已经无话可说,我养成了每晚偷偷去资料室的惯,在那里度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只要到了那里,我就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馨,安全。好几次不知不觉就在那睡着了。

十二

又一个十天到了,今天晚上又将有一个人的脑髓被吸空。

我先是去资料室坐了一会,理了理杂乱的思绪,然后敲开了我们寝室的门。

麦子小声问我,你去什么地方了呀!

我说,在草坪上随便走走。

麦子撇撇嘴说,你骗三岁小娃娃呀!我跟踪你好多天了。我早就想问你,你想找死吧!

我笑了,我说麦子,你想让我像萝卜那样不明不白的死掉,是吧!你错了!

麦子睁大眼睛说,你说些什么呀!我的意思是说,你三更半夜的一个人去四楼资料室,你不害怕呀!谁不知道隔壁就是生物体室……

你给我闭嘴。我告诉你,我在资料室看了你的资料。你只要变回蛇形,半秒钟内就有两位数的子弹击碎你的头部。退一万步说,就是今天晚上八点我死了,我死后的半个小时内,你也一定会被警察投进监狱。我已经把你平时的一举一动都告诉了学校,告诉了警察叔叔。我已经怀疑你很久了,现出原形束手就擒吧!书蛇!不,幻蛇!我指着麦子,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样义正辞严过。

你以为我变成了书蛇?你又出现幻觉了呀!麦子惊讶地抬手想摸我的额头。

我退了一步说,你最好离我远点,这样我们都很安全!

麦子听话地向后退了一步。

我冷笑着抬起手表说,坐下别动,过了八点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她的眼里闪出一丝恐慌,全身开始发出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紧张地盯着她。只要她有一点风吹草动,我手里的报警器就会按响,警察的子弹就会呼啸赶到。

七点五十六分。鬼大爷鬼故事

还有四分钟它的蜕变期就要来了。

幻化成麦子的书蛇会不会搞什么花招呢?

我紧张的屏住气,我的体开始下降,我的小手渐渐地变凉……

一种异样的饥饿感从我的小腹中传来,我实在受不了。

麦子就停在我的嘴边不远。

麦子叫了一声:救我呀!书蛇!她的头就滑进了我的嘴巴。

书蛇在哪?我的手指就搭在报警器上,可我的手指怎么也动不了。

只有我的喉咙在疯狂地搐着,我连气也喘不过来了。接着我重重地跌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十三

我是被清晨的凉风唤醒的。我还活着。伏在学校广场中央的浣花池边。我的头疼的厉害,我用两手抱住了头,摸到的是一个三角形的头。我的满头瀑布般的引以为豪的长发已不知去向。

我一扭头,我身上的织着李宇春头像的花色衬衣变得透明起来,我甚至能看到我的皮肤的颜色,已不完全是那种如玉的清白,有的地方正在渗出黑底白花的图案,在光下十分刺眼。

我的嘴里有麦子微弱的呼唤。

我,就是书蛇!

我就是那只吸过好几个人的脑髓的那条书蛇……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一边哭喊着一边把手艰难地伸进嘴里,麦子,麦子,你在哪里?

我摸到了两颗不知何时长出的长长的虎牙,不,是两颗毒牙!我一扬脸,两股紫色的液体喷到三米以外。几只在池边觅食的白色小鸽子应声倒地。

我拼命地扭动着滚圆的身子,却一动也不能动。

那份资料里记载:吸食脑髓后的半个小时内会现出蛇形,动弹不得。这是捕获和猎杀的最佳时机。想到猎杀这两个字,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我才16岁啊!

我绝望地喊了声:救命呀!我的声音在广场上空飘扬,传得好远好远,连我自己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不久,有人跑了过来,边跑边喊,书蛇!是书蛇!

他就是校长。

他应该是书蛇绝密资料的合法读者之一,他肯定知道我的致命弱点!

他的后面跟着夏草的爸爸,萝卜的爸爸,还有麦子的爸爸

他们是来报仇的!

校长围着我转了一圈,打开手机不知和谁说了一句“我们学校生物楼里的那只33天前失踪的书蛇已经被发现就挂了手机,然后盯着我的肚子说,快找把解剖刀来,麦子可能还活着……

天哪,他们要活活地割开我的肚子。我是一个打吊针都要哭半天鼻子的娇女生。想到他们要马上用刀子咝咝地划开我的肚皮,我叫了声“就晕了过去。

33天前,4月23日,正是我转到这所学校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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