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些我爷爷去世后的事情吧，那是我第一次相信世界上有“托梦这种事。当时我还在上小学，老爸接到了家乡来的电话，知道老爷子撑不了太久了，就马上自己一个人火车赶了过去。当时他没带我和一妈一一妈一，是因为觉得我要学一习一，讲究的后事仪轨比较多，而且耽误时间，怕影响我的学一习一。而一妈一一妈一要照顾我的起居。我其实挺遗憾的，毕竟没能送爷爷走最后一程。爷爷一家生了挺多孩子，但是兵荒马乱的时候也没留下几个。好些孩子死了，就卷起来送进山里喂狼了。这是后来听爸爸醉酒后经常流泪说起的。他是个重感情的人，还念念不忘那些兄弟姊妹吧。后来留存的，就是大伯、爸爸、大姑和小姑四个。爷爷在生前挺看重爸爸的，我一妈一早期做新媳妇在家里的时候，他也很疼一爱一她。一妈一一妈一在我身边没少赞美爷爷，说当时一奶一一奶一不怎么待见她的时候，爷爷总护着她。说新婚期间，一奶一一奶一都把招待客人的食品藏在柜子里，不许她吃。我听了老一妈一说的段子，也就笑笑。其实对一奶一一奶一这些举动我能理解。据说，一奶一一奶一是年轻时候在我爷爷家大宅门前饿得昏倒的一位乞讨者。当时爷爷发现她，扶了进去，灌了些米汤，让别人给她洗漱洗漱。后来发现人还挺水灵，这姑一娘一也动了心。两人后来就生活在一起，她就成了我一奶一一奶一。我觉得出身寒苦的人一般会比较吝惜物品，不论是食物、衣服还是财物。是可以理解的。其实，我对爷爷的印象并不怎么深刻，因为接触得少。听我一妈一说，一奶一一奶一很喜欢大姑，对大姑、大姑父以及表姐（大姑女儿）一直很热情。她当时觉得大姑父单位好、条件好，算是大家庭里在那个年代有头有面儿的人。所以表姐是一奶一一奶一从小带到大的。我被一妈一一妈一带去*州探亲时，可一爱一的小棉衣，一奶一一奶一手缝的，只因为我看了一眼摸了一下，一奶一一奶一担心我拿走，就赶紧说这是给表姐做的，马上拿过去给表姐穿上。一妈一一妈一当时看着心里也挺委屈，觉得对外孙女都那么好，怎么对孙女就这样呢。我其实挺看得开，老人家嘛，谁带得久自然和谁有感情，这也是人之常理。后来爷爷在病中晚期，人也变得很清明清醒的感觉。一奶一一奶一有时候会被他训斥，说是不应该这样子对我家，说以后能指望住的就是爸爸了，说以后出息的也是我们家，说还不收敛自己看看以后谁会管她。言归正传，爸爸当时奔赴*州后，估计也是忙碌于照顾老人最后一程，和我们没怎么联系。突然有一天夜里，一妈一一妈一半夜惊醒，我当时刚起来她就说，估计你爷爷刚才走了！我问怎么回事，她说刚才梦到爷爷推门进来，有点担忧的样子和她说爸爸最近忙着照顾家事，自己的底一裤都开线了也没有时间缝补。让一妈一一妈一给老爸买个新裤子，或者缝补一下。照顾好一家人之类的，说了些这样嘱咐的话。走了。一妈一一妈一就半夜醒了。

第二天果然爸爸来电话，说是昨晚爷爷去了。问起时间，正是一妈一一妈一做梦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不可思议，人世间真有托梦这样的事吗？又过了些日子，爸爸回家了。人也有些疲惫和伤感。一妈一一妈一拿出新买的几件底一裤，说，是不是你旧的开线了，你一忙也没管，糊弄着随便穿的？老爸当时很惊异的表情，说你怎么知道。一妈一一妈一说，老爷子来过了，嘱咐的这事儿。爸爸当时就泣不成声，扭头去一陽一台了。听爸爸说，老祖宗当时迁过坟址，我家有一块深山里的墓地，请人专门看过的，太爷爷、太一奶一什么的老祖宗们都葬在那里。有些人算是夫妻的，后走的和先走的最后也会合葬在一起。说爷爷的墓地暂时没有迁去，等些年一奶一一奶一走了一起合葬再迁吧。不过虽然这样，爷爷的墓地位置也找人看过，在半山一处背靠山望平川的地方。旁边也有不少碑。前些年一奶一一奶一走了的时候，和爷爷合葬在一起了。不过两人的墓地还没有迁回祖坟。估计是太远了，祖坟地要一行人翻山越岭走好久好久的。一奶一一奶一还在的那两年，身上也有了很多病。后来渐渐发现，大伯母和一奶一一奶一婆媳问题争吵了一辈子，死活不让一奶一一奶一来大伯家，大伯也是非常妻管严的。而大姑果然也是靠不住的，大姑父不愿意一奶一一奶一住进他家里。虽然一奶一一奶一帮大姑带大了表姐，帮助家里里里外外很多忙，但大姑碍于自己老公的要求，慢慢也不与一奶一一奶一往来，基本许多事情不管不问，家里有什么好的还要惦记拿走的那种。不过后来大姑一家也渐渐败落了，大姑父的单位也不再那么如日中天，效益很一般了。表姐前两年结婚，找了个比较软饭的贫寒老公，两人还经常吵架怄气，大多数时候那姐夫算是唯唯诺诺的吧。大姑一家后来是亲戚圈里出了名的小气善妒，见谁比他们过得好，谁的家境好转了，谁家孩子比她家出息都不服的那种。小姑还是很惦记一奶一一奶一的，和爸爸也很亲。听说小时候爸爸刚工作，小姑还在上学的时候，他常常想办法带回家一些好吃的、玩的、文具、糖果什么的拿给自己的小妹，而小姑也像老爸小棉袄一样经常一操一心他的事情。兄弟姊妹中，老爸和小姑感情最深了。现在小姑对我也很好，像半个一妈一一样。而我和小姑女儿的感情也没得说，小辈里面最亲的两个。当时小姑夫自己的一妈一住在家里，家里再添一位老人（一奶一一奶一）住进来就会不大方便。最初老爸在京城工作时，小姑一家一操一心着一奶一一奶一的起居一些情况。等爸爸退休后，他干脆搬回老家和一奶一一奶一住在了一起，决定照顾到一奶一一奶一最后。小姑也会常来看看一奶一一奶一和老爸，带些吃用。果然应了爷爷在世的话，最后一奶一一奶一最亲的都没能照顾她，还是得靠爸爸。

又过了些年，一奶一一奶一身一体渐渐不行，日子也到了。我大学暑期间还探望过几次，她走路颤颤巍巍的，看到我，还会绽开满脸皱纹微微笑着。她没有年轻时一妈一一妈一描述的那么犀利了，人也随和了很多。虽然我从小到大没见过她几次，有时候总有一种想亲近却带着深深距离的感觉，但她也会不停扬手示意我多次，再多吃点。我觉得还是挺亲切的。终于到最后，一奶一一奶一走了。老爸自然是消沉了一段时间。大伯、大伯母、大姑、大姑父当时都不愿意接纳老人家，人走了也走走过场，大家就散了。爸爸陪伴的时间最久，哭得也肝肠寸断的感觉。这一下，等于他的父母都不在世上了。爷爷、一奶一一奶一的老宅老院，自然留给了爸爸，也算是不值钱的老房子。所以大伯、大姑那边自然不好意思说什么，而小姑和小姑夫那边当然也没有异议。又过了不多久遇上政*安排拆迁，老爸分到了新房。虽然说老人家都不在了，许多东西都埋了烧了的，但是一奶一一奶一用过的大衣柜爸爸没舍得处理。虽然这柜子上的描画和漆都挺斑驳了，但估计留着是个念想，就那么摆在新房里了，显得还挺突兀的。有一次我探亲的时候，听爸爸说，夜里他半睡半醒的感觉好像一奶一一奶一来家里看他了，就那么站在大衣柜前面，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就醒了。至今那衣柜还没有处理，我探亲时留宿在那个房间偶尔会头痛。也不知道是没有休息好，还是其他缘故。

大姑和表姐他们吝啬了一辈子，最后表姐找的还是比较贫寒的姐夫，他因为自己没出息所以对表姐的蛮横和小气也一直很忍让。大姑也一直省吃俭用的，最后还得花钱给自己的女儿倒贴买房子什么的（因为女婿买不起）。而大伯一家这些年也不大顺利，大伯发现身患很多病，好多次病危送去医院紧急救治。现在看人看不清楚，说话也含糊不清。前两年一精一神那么好的人，就一下子垮了的感觉，回不去了。而大伯的大女儿（我堂姐）丈夫长途车中被落下的行李砸到头，回家后发生脑溢血突然死亡。然后这位堂姐去年突然发现患有宫一颈癌，今年去世了。她在世其实对我很慷慨，挺好的一位姐姐。现在堂哥、嫂子和二姐还在。嫂子信佛很虔诚，头几年我春节回来她带着堂哥、那时候还在世的大堂姐、二堂姐和我，大家初一凌晨一起去进香什么的。而老爸这些年还是顺顺利利的，虽然也会有点血压高什么的，但总体家里还是和和美美的。我目前也算非常有出息的那种，比同龄人好很多。他和老一妈一也有自己的退休金，过得无忧无虑。小姑一妈一一家也越来越兴旺，在临近的其他城市也开始处处买房计划养老。总体看来，家运好像和行善确实是有关联的。有些事……其实因果还是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