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干净的眼睛
始
很多人都说,婴儿可以看到些奇怪的东西,只是它们说不出来。
今天晚上,宝宝怪异的行为终于达到了顶峰。八点半时,她饿醒过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到处找奶吃。
我在书房里忙着整理公司的账务,母亲在房间里听着评书,只有妻子一个人在婴儿房里。过了没多久,我听见一声声嘶力竭的嚎哭。
那哭声像要刺透人的心脏,从楼上的婴儿房急速蹿出,沿着墙缝俯冲下来,迅速扩散到整个家里。
当我跌跌撞撞跑上楼,推开婴儿房的门时,母亲正抱着宝宝不停地哄,妻子站在角落里浑身颤抖。宝宝还在哭,两只小手握得紧紧的,用尽全身力气嚎啕着,像要泣血一样。
我以前从来没有听她这样哭过,我也从来没有听到任何小孩这样哭过。妻子回过头看着我。房间被灯照得通明,没有留下任何死角。在这样的光明中,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恐惧。
“她一—不肯吃我的奶,也不让我靠近,一抱她就哭。”
我上前一步,妻子向我走过来。我扶住她的肩,带她出去。就在她踏出房间的那一瞬,宝宝的哭声在门内戛然而止。刺耳的风声也止住了,电流发出的滋滋声也止住了,周围一片寂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妻子的脚步顿了顿,抬眼看了看我,转头又进了房间。我来不及阻止,只能跟着她跑回去。母亲抱着宝宝在哄,宝宝笑得正开心,转眼看见妻子,顿了顿,突然又大声啼哭起来,声音比刚才还要惨,还要凶恶,还要用力,就好像不认识妻子一样。
哭了一会儿,母亲惊呼起来,宝宝的皮肤竟开始泛红,一点点起了小疙瘩。母亲吓坏了,搂她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站在门口看着宝宝,越看就越觉得心里一阵阵发毛。我不知道她刚才到底是在害怕妻子,还是害怕别的什么东西。
妻子愣愣地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埋头冲了出去,跑下楼梯。我呆立在漆黑的走廊里,随着她的远去,宝宝的哭声又止住了。
我站在门外,撩起眼皮盯着一直搂着宝宝低声哄着的母亲。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我觉得她侧了侧头,眼神若有似无地飘过来,像是在提醒我那些她跟我说过的事情。
一、命格
最近宝宝的行为变得有些奇怪。最初我也没有过多地放在心上,只觉得带小孩这种事情交给女人来做就好。
其实刚开始时,她只是偶尔不肯给妻子抱,也不喜欢吃妻子喂的奶。我以为只是小孩跟着奶奶住久了,认人而已。我工作繁忙,早出晚归,妻子刚生完孩子,月子期间需要静养,母亲就自告奋勇接下了照顾她和宝宝的担子,让我们一起搬到了她在乡下的房子里。
礼拜一我很晚才下班回来,家里静悄悄的,没开灯。我蹑手蹑脚进了屋,经过客厅_正准备上楼,忽然身后幽幽地传来母亲的声音:“我有事要跟你谈。”
我被她吓得几乎喊出声,差点绊倒在楼梯旁。母亲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她的力气很大,发着抖,像出了什么大事一样。
我回过神来,连忙扶住她。她的眼睛在黑夜里亮着,幽幽的,近距离地盯着我。
“妈,你别一惊一乍的行不?吓死人了。”
“别说那么多,你跟我过来。”
我被母亲不由分说拉进了一楼的书房里。她谨慎地锁上门,只开了台灯,拽着我坐过去,神色异常严肃,近乎紧张。
“到底怎么了?”
“你老婆有古怪。”她斟酌字句,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接着开口,“我怀疑宝宝在她身上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哎哟我的天,妈你又瞎扯什么!”
听完之后,我绷紧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有些无趣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
母亲不喜欢妻子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早在我决定和妻子结婚时,她就提出过反对意见,虽然态度并没有多激烈,但自从妻子嫁给我之后,她便极少来家里,来了也不过多停留,总是当天就吵着要回去。
而她讨厌妻子的理由也让人有点匪夷所思。我第一次把还是女朋友的妻子带回家时,母亲要了她的生辰八字,找相识的师傅算了一卦。结果卦象上说,妻子和我命格相冲,如果非要在一起,会给我招来祸事。
我当然不相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母亲自己也觉得拿这理由来反对我的婚事有点站不住脚。所以她尽管心里不舒服,抓着点芝麻绿豆的事情就大做文章,平常和妻子还算是相安无事。我已经习惯了她把各种意外都归结于命格,对她的话也不大在意。
“我不是瞎说!我告诉你,我今天给宝宝洗澡的时候,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痕迹。”
“什么痕迹?”
“就是那种磕绊之后留下来的青紫瘀伤。”
“啊?宝宝不小心碰着的吧,和安安有什么关系?”
安安是妻子的小名,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会这么叫她了。
“我刚开始也这样觉得,可后来一想,我也就是买菜或者偶尔有事不在家里,你老婆是一直在的,按理说宝宝还不会爬,—直睡在婴儿床里,哪有机会自己磕着自己?退一万步说,真是我们不小心弄伤了她,那也不大正常啊。”
“哪里不正常了?”
“她怕你老婆,挺明显的。你说哪有小孩会怕自己妈妈的?你老婆一接近她,她就哭就闹,也不大愿意吃她的奶。儿子,你别怪我迷信,有的东西该信还得信,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
她还想说下去,可我已经没什么兴趣再听下去,干脆开口打断了她:“妈,行了,你就是不喜欢安安而已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我困了,上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你!”
母亲显然被我的态度激怒了,伸出手指着我,半晌也说不出话。我也知道自己的话重了点,可我那时实在想睡觉,也没多管,跟母亲挥挥手,开门出去,上了楼。
卧室的门缝里透出一丝丝的光,很微弱,安安还没睡。我打着哈欠看看表,已经凌晨一点半了。我推开门,安安正躺在床上,看我进去,很快地合上手里的东西:“回来了,这么晚?”
“啊,会计算账算错了,拖累全公司一起加班,明天还得这么晚回来。”
我打了个哈欠,走到床边坐下,扯开领带脱着衣裤。安安身上传来一股清淡的花香,是前几天我送给她的香水味道。
“诶,你怎么还不睡,看什么呢?”
妻子顿了顿,趴过来搂着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不置可否地瞥了眼她藏在被子里还露出一小截边角的黑色相簿,点点头,掀开被子躺进去:“你身体还没恢复,别熬夜,快睡吧。”
妻子点了点头,顺从地关上灯,房间里刹时漆黑一片。我转过身,背对着她,她轻轻贴上来,伸手搂着我的腰,将头靠在我的背上。她的呼吸吹拂在我的身上,凉凉的。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我听着她安然的呼吸准备入睡时,她忽然黯然地开口:“我今天看相册了。林——”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你还记得林的事情吗?”
我睁开了眼睛,注视着幽黑的前方,轻轻应了一声:“嗯。”
她在我身后停顿了片刻,又开口继续道:“当时你说,林的事情是意外,对吗?”
林是我的大学同学,篮球队的队友,他当时还是安安的男朋友。后来他死了,我陪着安安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然后安安答应了我的求婚。可我知道,在她心底里一直有扇门,被一把黑色大锁锁得死死的,门后的世界她永远也不会对我敞开。
我点了点头,安安在我身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我并不知道在她的那声叹息背后,究竟还藏着什么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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