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鬼的复仇
医生说我的预产期就是在下周,但是从上月开始,我就已感觉不到腹中胎儿的动静了。若是死了也好!我冷冷地想,这本就是不受欢迎的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这是我期待已久的报复,而且还可以光明正大地避开明的骚扰,我早就在他还没成形的时候就已把他打掉了。而明应该是早就看出我的企图了吧,否则也不会苦苦哀求着我生下孩子,甚至还说如果我替他生下孩子以后,就会放我走,让我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哼,我的幸福?我哪里来的什么幸福,我只是个充满仇恨、极度自私到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想要的女人,而这样的我又怎么会有什么幸福?又有什么样的幸福能是我想要的?我想翻个身,但是硕大的肚子却让我行动非常不便,我暗暗的咒骂着,然后用手扶着床头的小几缓缓转过身侧卧下来。有人说,女人只有在极度的爱一个男人的情况下,才会心甘情愿的为他生孩子,但是却不知道女人也可以在极度怨恨一个男人的时候,也会替他生下孩子,因为这将做为折磨他的工具。深夜,明又用他的大手抚上我那高高隆起的肚皮,充满着柔情、充满着父爱,而我只能皱着眉头忍受,但是最后我终于按耐不住然后佯装翻身避开了他。明只是在身后叹口气就沉默了。白天时我去医院检查过了,我并没有告诉医生胎儿已好久都没有动弹了,而医生在例行的B超、听诊后竟然也什么都没发现到,最后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医生在那张检查单上写上胎儿正常的几个字。而走出医院之后的我有了一种报复后的快感,死了吧,都死了吧,我就是连孩子也都不会留给你的。医院花园里幽静的小道上,一片白光在长凳上闪烁,我越过的时候,漠然地低头看了一眼,竟然是一个小小的婴儿,闭着眼晴在睡觉。转过头我准备走开了,我本不是爱管闲事的人,而且生死由命,谁也不能替天做主。但是在我回过头的一瞬,婴儿突然睁开眼,一双黑亮的眼睛正好对上我的视线,我心里一震,多熟悉的眼神。他静静地看着我,我也专注地看着他,他笑了,甜美得近乎于神秘。我不由自主抱起他,撩开他身上的单子,想仔细检查一下。婴儿很轻,羽毛一般没有分量。如我所想,这是个男婴,光溜溜的身上,皮肤滑嫩,我轻轻地摸上去,感受着一种原始的母爱。然而我渐渐感到手的触感不对劲了,低头望去,只见随着我手的移动,男婴鼓鼓地肚皮上,竟然显出一张人的面孔。我惊叫着,拼命想缩回手,但是手却象被胶住了一样,与他的皮肤分离不开。男婴发出得意地怪笑声,吱吱地一声声刺进我的耳膜,在我手的触摸下,他肚子上的面孔已经全部呈现出来了,竟然也是一个婴儿的脸,在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我。我更加惊呆了,那同样是我熟悉的眼神,然而已快晕过去的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这是属于谁的眼神了。男婴愈发得意,挥舞着四肢,表情恐怖而怨恨,竟用成年男子的声音喊道:看你做的好事!我用尽全力挥动胳膊,终于把男婴甩到地上,然后拨腿就跑。男婴发出老鼠一样的尖叫,凌厉而悠长,猛地又蹿到我的身上。我拼命地要挣脱他,他却紧紧扣在我的肚子上,任我拍打拉扯,牢固地如天生一般,我无助地大哭起来。怎么了?小菲醒醒!明按住在床上大汗漓淋、不停扭动的我,焦急地唤着我的名字。我一时不知在哪里,看着周围熟悉的家具,才明白刚才是个恶梦,喝了一杯明递上来的水,又躺回床上,缓缓平静下来,却再也睡不着了。方才梦中的境界还清晰得象在眼前,那个男婴狞笑着的脸,还有他肚子上那张无奈的脸,二个同样熟悉的眼神,交替地在我脑海中出现。明体贴地拧小了床台灯的亮度,又伸过脸来小心翼翼地查看我是否睡着了,我瞪大眼睛面无表情地直视他的眼睛,他显然被吓了一跳,尴尬地笑笑,为我抻抻被角,转身躺下了。明的眼神带着默许与宽容,默默地纵容我的一切。对了,开始那个男婴如此吸引我,就是因为眼神中那抹听天由命的熟悉,明明就是明的翻版啊。那他肚子上的脸呢?我想得头疼,针扎一样的疼让我冒出冷汗,我曾对针扎都失去了痛感的,而现在这种疼痛却让我无法忍受。那时我也是这样躺在床上,不听不想不看,心随着伦的逝去而逝去,心里的痛盖过世上的任何疼痛,思维停止了工作,连针头扎进肌肉的本能反应也不会再在身上体现了。所有人都认为我的生命终止了鲜活的成份,不可能再活下去了。只有明坚持不懈,不让医生停止抢救,时刻陪在我的身边呼唤我的名字,而我竟然挺过来了,只是从此我失去了笑的功能,变成了冷血的女人。我知道自己活下来的力量只有一个,就是报复。报复的对象就是把我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明。那天如果不是他硬拉着伦出门,伦不会离开我们即将成为新房的小屋,也不会从此再也不能回到我的身边;如果不是明要去的那个地方偏僻冷清,伦不会把车开得飞快,也不会在转弯的时候迎头撞上对面的汽车,可怜对面那辆汽车的司机-一个年轻的女孩,可能刚约会回来,身边还放着一束漂亮的鲜花,就带着对未来的憧憬撤手西去。而明,这个事故直接导致者,竟然在这场两车毁、两人亡的车祸中毫发无损,泰然地站在我的面前,鼓励我勇敢地活下去。是的,我活下去了,而且在失去了最爱的伦后,毅然嫁给了明,不顾亲朋好友惊愕地不解,不睬明欣喜若狂的激动,我嫁给了我最恨的人。现在我要生下仇人的孩子了。腹中开始绞痛,我咬着被角不出声,就这样闷死他吧!冷汗不停地落在枕巾上,殷湿了一大片,我无声地扭动身体,下体开始流出混浊的液体,不要弄脏床单,我挣扎着起身去卫生间。明已快速爬起来,镇定地扶我穿衣服,拎起早已准备好的住院用具,拖着我上车去医院。我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明也咬着牙,却稳稳地开车。医生简单地查看一下,就叫护士开始准备手术。明怜爱地看着我痛得变形的脸,眼中写满了内疚与敬爱,轻抚着我被冷汗浸透的头发,喃喃地叫我坚强,而他自己已红了眼圈。我清醒地看着护士把我推进手术室,平静地等着麻醉师把粗大的针管推进我的脊椎,冷冷地听着医生说还是开刀吧,直到那个鲜红的小东西被取出来时,周围一片惊叫声响起,才让我感到这一切并不是与我无关。医生皱着眉头把那个肉团重重地放在盘子里,我撑着扭头去看那婴儿为什么不哭,难道他与我一样坚强,骤然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也不会感到畏惧?可是托盘里的是什么怪物啊,我好奇地看。气若游丝、奄奄一息的一个小小婴孩,竟然从肚子上鼓起一个大包,隐约地露出另一张五官可辩的面孔,我沙哑着笑了。医生问我是不是按时来做体检,我点头,医生又问什么时候发现异常的,我无语,医生不满地瞪着我,如果你早点对医生说实话,这种情况是可避免的,明狠狠地盯着我,我又笑了。医生说你为什么要自已吃药打胎,我鄂然。医生说上次打胎没有打干净,又没得到及时的处理。我更加糊涂了,我没有打过胎啊?医生以为我当着明的面不敢承认以前打过胎,加重了语气,有不少年轻女孩怕被别人知道怀孕,又不敢去大医院诊治,就私自坠胎,结果很可能落下病根。我真的没有,以前是怀过一次,但是自然流产。我辩解着,却迷惘起来。在伦死前不久,我确实怀了孩子,为了让我们的爱情结晶幸福合法的降生,我和伦一直在抓紧时间办婚事。但是可能是劳累过度,孩子自然流产了,当时我很伤心,伦安慰我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们还会有小孩的。难道说那次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给我服下了坠胎药?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我的头又疼起来。医生无奈地站起身,明护送医生出病房,临出门时看了我一眼,眼神痛苦而怨恨。伦也在忧怨地看我,伸出满是鲜血的手,乞求我的原谅。我原谅你什么呀,伦?我糊涂,我不想思考。伦缓缓地摇头,身影渐渐淡了。不要走啊!伦!我叫,惊醒在病房。心口很疼,重似千斤压在那里,好象要疼过腹上的刀口,第一次醒来时身边没有明,我焦虑地抓向胸口,却只是摸到一封信,是明写给我的。他在信中说,他知道我一直在恨他,他娶我不是因为同情我,更不是在赎罪,如果要说谁有罪,那个人也应该是伦。伦爱上另外一个女孩,在准备与我提出分手时,我却喜滋滋地告诉他怀了孕,伦有苦难言,无奈地接受事实,痛苦地与那个女孩分开,开始筹办我们的婚事。而那个女孩没有说任何怨言,只是偷偷塞给他一包打胎药。在爱情与责任的二选一中,伦终于放弃了责任,把药倒进我的水杯,导致了那次的流产,也暗藏了这次的祸患。然而恶有恶报,时隔不久,为了避免我的怀疑,伦求明打电话约他出来,去和那个女孩子约会。然而在偷情的欢愉下,他们忘了一切,车被迎面的汽车撞了,两人当场死亡,而当时明因为在约定的地点等他们回来,所以毫发无伤。明替伦隐藏了这件事,自觉对不起我,又被我对感情的执着而感动,叹息上天对我的不公而发誓要让我得到真正的幸福,尽心尽责地照顾起我,后来又娶了我。而被事实蒙住双眼的我,却由着想像胡乱猜测,却把他当成了仇人,只是一门心思的去报复他。而现在事情已经搞到了这个地步,他很是伤心,因为付出这么多的心血,但是却无力改变什么,他要给自己留下一个空间,然后去考虑一下以后的路。明的信简明扼要,我却看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看懂信上的内容。而明也一直没有回来,他留给自己的空间离我很谣远,已经远到我无法去寻找,但是我真的有话想对他说,我想要他宽恕我的恶毒,我要乞求他的原谅,因为在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我已经不能没有他的陪伴,但是他却不再给我这个机会,他倦怠得已不想再听到我的呼唤了。于是我只能让悔恨把自己千刀万剐,然后让自己淹没在泪水的世界里。我的思绪在暗夜里燃烧,突然听到有小孩子咯咯笑的声音,怎么这么晚了还会有小孩子在医院里瞎跑的?我慢慢蹭到窗台下,推开了窗户,楼下就是医院的花园,然而下面黑乎乎地什么也看不见。但是声音明明就响在耳际,我又探出身子去看看了,这时天一下就亮了起来,原来下面是两个小男孩趴在长凳上正玩得开心,小小的脸上满是汗水,而我只是痴痴地看着,沉浸在他们的快乐中。一个男孩突然抬起头指着我的窗子叫:妈妈,妈妈下来哟,而另一人小男孩也是跟着喊妈妈。我恍惚起来,那真的就好象是我的孩子,熟悉的眉眼,亲切的挥手叫着妈妈的童稚声音。你们等着我,我的孩子!我回复着,急于拥抱我的宝贝们,然后微笑着纵身跃下。黑暗之中,一片白蝶飘然落下,瞬间绿地开满了红色的鲜花。——————————————————————说实话咱觉得那个叫”明”的人~也不是啥好鸟~~~最可怜的其实还是女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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