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大火
从学校退学之后,我丝毫没对自己做出如此决定感到可耻,反而拥有了强大的优越感。这种感觉犹如醉酒之后猛烈的劲头使人勇往直前,我去了几个城市,最后又回到了N城。刚落脚那天,编辑便催稿过来。
“周渺然,这个月稿子该给我了。”
这个我叫她姐姐的编辑是我读高中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年轻,人还比较厚道,对她颇有几分敬畏,全是因其催稿功夫世界一流凡世人所不能及。
“不是还有两天嘛。”我在QQ上回复她,“我刚回来,你先饶我两天。”
“你又跑到哪儿去了?”
“国家机密,哪能随便告诉你。”
“放心,你的八卦没人稀罕。”
“写手就不能传绯闻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胡扯了,赶快把稿子交过来。”
“行,三天后给你,没有就拿喜儿抵债。”
我一排字刚打完,她就切换到了忙碌状态。
洗完澡后,我把包里大大小小的东西拿出来收拾了一番,然后出门到楼下的超市买了几包方便面。杂七杂八的事情处理完后,自己就睡了。
接下来好几天全耗在稿子上了,隔壁几个男女邀我去茶馆搓麻将都被我一一谢绝。
交了稿之后,我原以为没什么事情了,但后来却出了大事。
那天,我代朋友到一家旅行社去取他订好的机票。当时酷热难当,我换乘了三趟公交车,到达那条陌生街道时已经晕头转向。
当天便发生了那场惊动全市的大火事件。
就在我回家的时候,N城步行街北面一家商场起了火,消防人员赶到时烟雾正如原子弹爆炸时的蘑菇云一样往外冒,街道上拥满了抢天呼地的人,不少都是因为亲人被困而匆忙赶来。
巨大的水柱凶猛地朝楼身扑去,火光呼呼啦啦地围成一团又倏而展开,楼身上方的滚滚烟雾已经遮蔽住了天空,黑云压城般四下涌动。警车声在街道上来回鸣响,停驻的人群被警察疏散,纷乱的身影从商场里逃了出来。
这么大的火,我想都没想过。
云梯升上去后,更大更猛的水柱四下喷射。我看到火苗如蛇信一样从商场窗口吐了出来。
大火用了大概六个小时才灭掉,它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三天后,我已经把大火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每天流连忘返于电影游戏之间。就在这时,黄文斌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要请我吃饭。我心想,这小子很久没跟我联系了,请我吃饭是安的哪门子心。
“你怎么这么有闲心啊。”我们约到馆子里,我问他。
“不是有闲心,是这几天压力大,想找个人透透气。”
“压力大?”我问:“你医死人了?”
黄文斌是个医生,而且是个一流医生,我对他工作的了解仅限于他有事没事就在别人肚子上划几刀,通常都是看哪个器官不顺眼就给人家切了。
“不跟你开玩笑了,真的很烦,遇上了一桩怪事。”
“什么怪事?”
“三天前那场大火你知道吧?”
“知道,我正好看到了。”
“当时死了三个人,面容已经不好辨认了,尸体很久没有人来认领,估计这三个人就是一家子,因为某些原因,这三具尸体要进行解剖。”黄文斌看着我说。
“某些原因?”我问,“什么叫某些原因?”
“这三具尸体是消防队在楼层废墟里找到的,用生命探测仪探测到的时候,探测仪发出了信号,挖出来的却是三具死尸,我们检查了尸体,确定死亡,可是生命探测仪仍旧表明死者活着,一开始以为是仪器出了问题,可是经过专业检测,死者身上确实有生命迹象。”黄文斌死盯着我说,我忽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他强调着,“你想想,人死了,检测结果却有生命性,这代表什么?”
我一懵,反问,“是啊,这代表什么?”
“尸体有问题嘛,最后几个医生用仪器鉴定,尸体的确存在活着的迹象,但是冰凉的尸体,怎么可能是活着的?”黄文斌瞪大了眼睛说,“最后尸体运到我们医院来由我和几个老医生一起做解剖,这下事情才更怪了。”
“怎么了?”
“尸体的内脏不翼而飞了!”黄文斌凑近之后,压低嗓门对我说,“我们把尸体剖开一看,里面是空的。”
我一怔,脑海中立即闪过一系列狰狞的镜头,全是以前看的日本鬼片里面那些青面人走动的样子。我说:“怎么个不翼而飞法?”
黄文斌用筷子捣了捣碟子里的菜,我不知道他是真吃得下去还是装出来的,反正我是吃不下去了。
他摇摇头,“不翼而飞,就是内脏统统不见了,但是尸体发现时根本没有解剖痕迹。”
“还有这种事?”
“事情已经报上去了,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黄文斌猛然看着我,“你不要到处乱说啊,本来消息还封锁着的。”
“知道知道,那你也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
“事情有什么进展就告诉我,这故事写出来肯定有意思。”说着,我忽然想到什么,不怀好意地冲黄文斌一笑,“这样吧,你再答应我一件事。”
黄文斌像打量陌生人一样盯着我的脸看了两三秒钟,我一直笑眯眯地望着他,他说:“你该不是想看看那三具尸体吧?”
“聪明。”
“不行不行,让人知道了我要受处分的。”
“这种事情,撒个谎就过去了。”我说,“我又不是去盗尸。”
夜里一点多的时候,我和黄文斌来到了医院的解剖室里。我是第一次来这么阴冷的地方,难免有些心魂悸动,黄文斌倒是一脸坦然地走在我身边,时不时看我一眼。他那眼神带着几分诡秘看得我毛毛躁躁,我不时觉得四周有什么东西在向我涌来。
实际上四周什么东西也没有,通往解剖室的廊道非常干净,只是有些狭窄,灯光亮起来之后不会有谁觉得恐怖。
我们到了。屋内的光比廊道要亮得多,三具尸体停在中央,都用白布封盖着,在灯光下看上去犹如三条雪糕。黄文斌带着我走近,他说:“你要有准备啊,挺恶心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有些踟蹰。
“你还看不看?”他又问。
我心说哎呀有什么呀两眼一闭纵身一跳死了算了,“看!”
他把白布往下一拉。
我晕!
那像什么样子!
尽管我已经把尸体的画面想象到了一种极致的扭曲,或者说是一种最大限度的震慑,但是看到三具尸体其中一具的时候我仍旧一阵眩晕。
尸体并没有完全烧焦,从燃烧程度上来看,更像是被烟雾熏死的。虽然脸部已经很难辨认,但是身体的部分还是比较完整。
被烧过的尸体自喉部到小腹全部被切开,切割的皮肉分向两端,显然为了更清楚地看到内部情况,黄文斌和那几个老医生把肚子整个儿拉开看了一遍。
我完全从我的反应猜测到他们当时的表情,是我的话我立即就会对尸体骂一句:妈妈的,你们的内脏呢!
内脏的确全都不在了。
可以想象一下,如果这是人干的话,一个人在你面前如同剖鱼一样活生生地将另一个人的内脏一一取出来,最后丢一具空壳给你,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怎么样,怪事吧?”我们顺着廊道往回走,黄文斌说。
“你估计是怎么搞的?”
“暂时还不明确,我们怀疑尸体里面有什么东西。”黄文斌说,“因为生命探测器探测到他们时他们还活着。”
我和黄文斌下楼,他眉头紧蹙沉默不语,我什么也没说,脑子里又闪过刚才那几具尸体的样子,这才发现自己手心都出汗了。
那天夜里,直到从医院出来,我都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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