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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异的冷光

双手已经僵硬得不听使唤,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蹲在盗洞的影里。在这到处充满死亡气息的墓道里,我的呼吸都显得弥足珍贵。

身旁的三狗子紧紧地抓着我的衣襟,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贪婪如狼。

“五哥,这家伙不会是想把我们带进绝境吧?三狗子问我。

我扯了扯嘴角,对他“嘘了一声,双眼却依旧死死地盯着前面那条不住摇晃着的身影。

那是一具刚刚被我用符咒镇住的老,它身上的皮肉早已经腐烂殆尽,连骨头都变得黑如墨染,每走一步,就会发出一阵瘆人的“吱吱声。它额头上的纸符轻轻扬起,就像是仍在呼吸,叫人不由得感到后背发凉。

“跟上它。看到老马上就要消失在黑暗里,我站起身,对三狗子说道。

盗洞很窄,脚下是黏黏的淤泥,腐臭味拥挤在这漆黑的甬道里,叫人有些头昏脑涨。好在我和三狗子都是倒斗老手,否则还不给这气味熏死?

前面的老走得很慢,并在一处拐角处停了下来。我大步赶过去,探头向拐角的深处望去。眼前一漆黑,手电光就像一条透明的长蛇,死死地咬着前面的石壁。

石壁很光滑,上面满是潮虫和蜈蚣之类的东西。我戴好手套,一手紧紧地握住铁锤,沿着凹凸不平的石壁慢慢地向前摸索着。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猛地撞进我的耳朵,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了那条从石头缝隙间溢出来的光芒。

那光芒很奇怪,细如丝线,却又不停地颤抖着,好像在石壁的后面燃烧着一大火,并且有人在不断地往火堆里加柴。

在这只有死亡的墓里,这光芒显得异常诡异。

我紧紧地贴在石壁上,试探着伸出一只手去,感觉到那光芒很柔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眼睛贴上去。

眼前赫然是一间宽阔的墓室,用青石铺成的地面十分平坦,一个高高的石头平台上,一口红漆棺木孤独地卧在上面。棺材盖子打开了,里面居然坐着一个长发及腰的人,不对,这不是人,而是一具死去千年、却依然容颜未变的僵。而在棺材的两侧,还站着两个看上去年龄很小的丫鬟一样的女,每个人的手里都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托盘上并排放着两把已经锈蚀的短剑。

我用力地咬紧嘴唇,生怕自己会发出声音。目光在墓室之中继续巡视着。令我奇怪的是,这墓室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发光的物体,那光芒却塞满整个墓室,就像有一只燃烧着鬼火的火把,诡异地悬浮在我们的目光无法触及的空间里。

就在我疑惑地瞪大双眼,准备继续寻找光芒的出处时,忽然,一只冰冷如铁的大手毫无征兆地从黑暗中伸了出来,“呼地一声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我低呼一声猛地回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刚刚被我制服的那具老漆黑的脸。上面的纸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脱落,我清楚地看到它那硕大的眼洞里,发出的两道冷光。

被惊醒的“人

我来不及思索,挥起手中的铁锤,就狠狠地砸在了老的头顶。铁锤深深地陷入到头骨里,一条暗黄色的、已经凝结成固体的脑浆从头骨里垂了下来,恶臭扑鼻。

的身体微微一震,但这并没有影响它的动作,它的另一只手臂高高扬起,机械般地向我的咽喉抓来。

我急忙俯身躲开,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符。

就在这时候,脸色惨白的三狗子从后面扑上来,挥刀刺进了老的后背。

这老的骨头已经风化,早已经失去了对铁器的抵抗力。尖刀从后背刺入,又从胸骨的中间直透而过。趁此机会,我飞快地把纸符贴在了它的脸上。

也许是我们刚刚的打斗惊动了墓室里的“人,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沉重的声响,紧接着,那厚厚的石壁竟发出一阵剧烈的摇晃,轰然倒塌了下来。碎石飞溅,划伤了三狗子的脸,我的一条手臂也被狠狠地砸了一下。最可怕的是,刚刚贴在老脸上的符咒被石头划掉了,这个毫无生命迹象的家伙略略一顿,就一把抓住了三狗子的脖子。

黑森森的手骨凶狠地刺进了三狗子的皮肉里,三狗子立刻就像一条被掐住了脖子的公狗,浑身搐着,却毫无反抗的余地。

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张纸符,一边挥动铁锤准备砸断老的手臂。

然而,几乎就在同时,身后忽然刮来一阵冷冷的风,刚刚还坐在棺木里的那具千年僵,已经从墓室里扑了出来。

它的体保存得非常完好,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损的迹象,一双青筋暴突的手臂高高地举在空中,指甲尖利如钩,笔直地向我抓来。在它的身后,那两个丫鬟模样的体,也正迈着机械般的双脚向我扑来。

我知道,这墓封闭得极好,在我们到来之前几乎没有空气。体常年处于低之下,所以才会不腐。而在它们下葬时,或许还没有完全死透,大脑中残存的意识还在,或者说它们的灵魂还没有完全脱离身体,只是一直处于沉睡状态,现在,随着身体的移动,被完全惊醒过来了。

我大叫一声拼命地向一边躲开。

这墓道本就很窄,现在又被那具老和三狗子完全占据了,我几乎没有躲避的地方。身形一晃,我紧贴着倒塌的石墙,跃进了墓室之中。

双脚刚刚站稳,眼前白光一闪,那两个丫鬟模样的体已经挡在了我的面前。它们手里的托盘轻轻一动,放在那上面的短剑就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猛地抛了出来,径直向我的双眼飞来。

我再次惊叫着,下意识地挥舞着铁锤。

短剑碰在铁锤上,发出铮铮的脆响,骤然被弹射出去,刺在了光滑的石壁上,又飞出很远。

可以想见,它们被抛出的力量有多大。

随着短剑的落地,两具女已经来到了我跟前,一阵疾风扑面而来,它们手里的托盘向我的头顶狠狠地砸来。

千年“活人

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避了,下意识地闭上双眼,把铁锤举过头顶,同时猛地蹲下子。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手中的铁锤被一股力量狠狠地压下来,差点儿就砸在我的脑袋上。一块血红色的朽木掉下来,打在了我的背上。我的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我不敢迟疑,就势一滚,骨碌碌地滚到了石壁旁边。

两具女手里的托盘已经破碎,两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僵硬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忽然消失的我。

忽然,一具女的一颗硕大的眼珠,竟然从塌陷的眼眶里掉了出来,一股黑紫色的液体从眼洞里流淌出来。

我紧紧地靠在石壁上,几乎不敢呼吸。

墓室外,三狗子依然被那具老死死地掐着脖子,而后来的那具尚未腐烂的僵,双臂平伸着,搭在三狗子的肩膀上,尖尖的指甲抠住他的肩胛骨,用力地往外拉。只听“咔嚓一声,三狗子的两根肩胛骨居然被拉断了,鲜血飞溅而出。

三狗子痛苦地扭动着身体,面部胀得青紫,双眼高高地突出来。叫声被憋在胸腔里,胸部一鼓一鼓地,好像随时都要爆裂。

看着垂死挣扎着的三狗子,我毫无办法。

石壁冰冷,紧紧地贴在我已经被冷汗浸透的衣服上,一股寒意直透骨髓。

我咬着嘴唇,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也好思索对付僵的办法。

就在这时候,忽然后背上一阵奇痒,紧接着,钻心的剧痛从那里传来。我浑身一抖,急忙伸手在后背上摸索,一条拇指大小的怪虫被我抓在了手里。

怪虫的身体坚硬而冰冷,两侧密密麻麻的小腿死死地刺进我的后背,深可及骨。伤口在疼痛之后,很快变得麻木起来,冒出丝丝冷气。

我拼尽全力地合拢五指,试图把怪虫掐碎。可很快我就知道,自己根本办不到。怪虫的身上就像生着一个巨大的龟壳,坚如石块。

冰冷和麻木的感觉飞快地蔓延到全身,我感到自己的手脚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不好,这虫子有毒!我暗叫一声,再也不敢大意,从地上一跃而起,挥锤就向后背猛砸。

怪虫冰凉的体液溅了我满身,我也被自己狠狠地再次砸倒在地上。扭过头来,我才吃惊地发现,原来在石壁上爬满了这种变异的虫子,每一条都有拇指大小。

几乎就在我跳起来的同时,那两具女闻声转过身来,惨白如雪的脸上骤然间满是细细的裂口,有的地方已经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骨头。更令我恐惧的是,它们的头发好像一直在生长,几乎垂到了地面。

我终于明白了,它们根本就没有死,不对,是身体根本就没有死亡。换句话说,它们虽然被封在这冰冷的古墓里千年,但身体的各项机能还没有被破坏,和灵魂一样,只是处于一种沉睡的状态之中。

现在,它们都被唤醒了!

融化的血棺

一想到它们是“活人,我不由得一阵兴奋。飞快地把纸符装进口袋里,然后拿出另外一把备用的、用黑狗血浸泡过的铁锤,双手挥舞着,迎着它们冲了过去。

铁锤带着风声劈面砸在它们的头顶,黑色的液体从头顶涌出来,落到地上。我飞起一脚,踢倒了其中一具女,然后看着另外一具女也缓缓地倒在地上。

还没等我舒出一口气来,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女的头顶上忽然冒出两黑色的气体,如浓浓的烟雾一般飘在空中,迅速地融合在一起。然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骤然落进了那口敞开的棺木里。

我扭头看了一眼那口巨大的棺材,可以看到从里面冒出的丝丝冷气。

我现在已经没有时间顾及这些,大步地跑到墓道里。

此时,三狗子已经接近死亡,身体不停地动着,嘴角流出浑浊的鲜血。他的胸部胀得老大,连里面的肋骨都非常清楚,死鱼一般的眼睛无助地看着我。

我挥锤砸在了后来的那具僵的头顶,没等它倒地,我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纸符,用力地按在了那具抓着三狗子脖子的老脸上。

的魂魄被纸符压住,它的双手一抖,猛地松开了,三狗子被摔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又一黑色的气体从后来的那具僵的头顶冒出来,“呼地一声落进了棺材里。

我也“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大口地喘息着。

好久之后,我才慢慢地爬过去,伸手试了试三狗子的鼻息,确定他还没有死,这才吃力地站起来,把他拖到墓室的地上。又检查了一下老脸上的纸符,确信这一次不会再脱落之后,才开始仔细地打量着这间墓室。

墓室其实不是很大,除了那口棺材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

我心有不甘地继续寻找着,这诡异的光明叫我恐惧,然而,我却一直没有找到它的藏身之地。

就在我疑惑不解的时候,忽然,我的双眼被那口棺木吸引了。

那口棺木居然在变。

血红色的漆竟然在融化,而且慢慢地沿着木板向下流淌着,犹如无数条虫子在向地上蠕动。很快,棺材就变成了透明的,刺眼的冷光使墓室更加明亮起来。

莫非这棺材……我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

握着铁锤,我小心地向棺材靠近。

踏上石阶,我探头向棺材里望去,可立刻我就失望了。棺材里空空如也,连一块碎骨都没有。我用力地眨眨眼睛,再次望去。

忽然,我看到在棺材的一个角落里,缓缓地升起了一黑烟,就像一个不断膨胀起来的气球,很快,黑烟就占满了棺材,并且开始沿着棺材的木板,慢慢地溢出来。

黑烟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竟然幻化出了一个人形,高高地飘在半空之中。

我惊叫一声,不由得倒退了好几步,我似乎明白了,这一定是刚才那三具僵魂魄的合体。

噬魂空棺

等我完全明白过来时,面前的魂魄已经完成了合体,虽然仍高高地悬浮在空中,但我却已经感觉到了它无比强大的威胁。

我惊恐地倒退着,一直退到了墓道的边缘,口袋里已经没有了定魂符咒。也就是说,我已经没有任何武器来对付这变幻无常的千年鬼魂。

我的双眼扫视着那具一直僵立不动的老,和面前的鬼魂比起来,我宁愿选择和它搏斗。

那口棺材的红漆已经落尽了,棺材也已经变得完全透明,几乎无法看到了。我的脑海里忽然有灵光闪过,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噬魂棺?

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魂魄会游离身体,抢先一步去寻找可以栖身的地方,这就是所谓的先期假死现象。“噬魂棺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在人的魂魄从身体里脱离出来的一瞬间,用一种血咒把魂魄吸引过去,等到魂魄从棺材里钻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自主的意识,完全会按照墓主人的心思去行事,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守墓“人。

想到这里,我不再迟疑,飞快地转身来到那具老的身后,在后面推着它走进墓室,然后颤抖着从它的脸上揭下定魂符咒。

不出所料,老的身体在一阵抖动之后,被封闭的灵魂从头骨中钻了出来,一头扎进了那口棺材之中。

飘在空中的魂魄此时已经凝成一,缓缓地降落下来,略略一顿之后,猛地向我扑了过来。

我飞快地蹲下子,用力咬破舌尖,把鲜血喷在手里的纸符上,然后迎着黑烟扔了出去。左手食指一指,高喊一声“定!。

纸符在空中骤然燃烧起来,发出一道蓝色的火光,飞滚着进入了黑烟之中。

黑烟似乎也感觉到了火光的可怕,迅速地向后飘去。可是已经晚了,纸符的火点燃了黑烟,转眼间燃烧成了一巨大的火球,随着几声凄惨的叫声,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我长出一口气,这时候,身后的三狗子忽然发出一声呻吟。我飞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他的两个肩膀已经完全废掉了,尖尖的骨头刺穿皮肉,高高地支出来,变成了一个“血葫芦。

我从背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绷带,打算帮他包扎伤口。

可就在这时,我猛地发现,在他的身上居然趴着两只变异的怪虫。硕大的身体已经牢牢地镶嵌在他的身上,几乎完全钻进了皮肉。而在怪虫的身体四周,皮肤已经发黑,呈现出腐烂的迹象。

我连忙拿起身旁的铁锤,狠狠地向怪虫砸去。

怪虫被砸碎了,可三狗子的肋骨也险些被我砸断。他再一次痛苦地呻吟着,吐出一口鲜血。

“五哥,我不行了,你赶快离开吧。三狗子吃力地对我说道。

“我们还没有找到主墓室,谁也不准离开!我咬着牙,恶狠狠地对他说道。

三狗子好像还要说什么,可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忽然,那口“噬魂棺一阵摇晃,一黑烟从里面“呼地一声冒了出来。

刚刚被吸进去的那具老的魂魄,竟然已经飘了出来,正在缓慢地凝聚成人形,向我们了过来。

两灵的恶斗

“五哥快跑!我听到三狗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大喊。之后,就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脚,我倒在了地上。

我一骨碌地从地上爬起来,挥起铁锤就砸向黑烟。

铁锤从黑烟的中间穿过去,“嘭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黑烟中猛地伸出一只没有皮肉的手来,一把卡住了我的脖子。

随着黑烟的慢慢升起,我被高高地拖离地面,强烈的窒息感在全身滚动,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骤然间膨胀起来,双眼几乎从眼眶里飞离出来。我奋力挣扎着,却完全不起作用,头撞在了坚硬的石壁上,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手里的铁锤落到了地上,我用力地吸着舌尖,想对着鬼魂喷出鲜血,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转动脑袋。鲜血顺着鼻孔和嘴角流出来,滴落在了身上。

就在我的意识逐渐地模糊起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躺在地上的三狗子挣扎着站了起来,踉跄着后退几步,然后一头向石壁撞去。

浑浊的脑浆掺着血水从他的头顶飞溅而出,就在他倒下去的同时,我清楚地看见一黑色的气体从他的头顶钻了出来。

我明白了,他是在用这种方法把自己的魂魄迫出来。

果然,黑烟刚刚离体,就已经如一条细细的黑色长蛇一般,径直地弹射而出,直奔我身后的老而来。

浓烟刹那间就搅成了一

掐住我脖子的手猛然间松开了,我从空中飞落而下。

一阵天旋地转,我昏死过去。

但我很快就苏醒过来,睁开双眼,就看见空中的两黑烟依旧纠缠在一起,冷气在墓室中打着不停地旋转着。

我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来,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助三狗子。

黑烟慢慢地变成了一,在我的头顶飞速地转着圈儿。我的双眼猛地瞪大了,我惊恐地发现,那具老在把三狗子的魂魄向那口已经看不见的棺材旁吸引。

“三狗子,别怪我!我沙哑地对着黑烟喊道。然后不等三狗子回答,就对着它们喷出一口鲜血。在血液飞溅中,我再一次伸出左手食指,拼尽力气喊了一声:“定!。

黑烟在我的手指落下的同时燃烧起来,伴随着三狗子和老的惨叫声。

忽然,那把早就刺入老胸部的尖刀从火球中直落下来,没等我做出反应,它已经深深地刺入我的头骨。

我只感到身体猛地一震,就摔倒在地上。

最后的结局

等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那口棺材里,几乎完全透明的棺材板,依然发出诡异的冷光。

我吃力地从棺材里探出头来,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三狗子和那具老体仍旧躺在地上,现在他们已经成了一堆真正的腐肉。而在那具老的旁边,还躺着另外一具体,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深深地刺进体的头骨,浑浊的脑浆和鲜红的血液流了一地。

那——居然是我自己的体!

我惊呼着,“扑通一声跌坐在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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