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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结疙瘩

avatar 2024-10-27

序章

黑暗铺满了这条长廊,看不到尽头,顶棚上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东倒西歪地走着,手里拿着个酒瓶,随着身子的摇晃不少酒撒了出来。

他醉醺醺地喝了一口,吸溜着嘴里的辣味。

长廊两旁是白色的塑料门,塑料门上只有一小块玻璃能看见里面。

屋子里,破破烂烂的被褥铺在地上当做,上面是黑乎乎泛着油光的被子,被子里面的棉絮都露在外面。整个屋子满是一个挨着一个的脑袋,他们像是犯人一样被锁在这里。

相较于流在外,这些流汉已经很满足了。

男人整张脸趴在玻璃上,眯着老鼠眼往里面望去,然后点了点头,厌恶地皱着眉头,往另一个门走去。

他晃晃悠悠一个接一个地检查,走到最后一个门,手里的酒瓶也空了,他将酒瓶扔在一边,“砰的一声满地碎片,恍若一颗炸弹将死寂的空气扰乱。酒瓶摔碎的声音回荡在长廊里,他点了一根烟,深吸一口然后重重吐出。

很多个夜晚,他都无法入睡。只能借着酒劲才能勉勉强强睡着,可是一点小动静就能让他立马清醒。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属于他的空坟墓,只要闭上眼睛他就会被人偷偷埋起来,那种被埋在土里窒息的感觉他总是能在睡着的时候深深体会到。

他将半截烟扔在地上,啐了一口。干完这一票,说啥也不干了,他在心里默默嘀咕着。他趴在这长廊最后一间屋子前的玻璃上,眼前是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他挠了挠头,其它屋子就算没有开灯,借着月光也能看见个人影。

他使劲地推了推门,门像是被什么重物死死顶住了,怎么推都推不开。他又趴在玻璃上,突然,一张流着血的脸贴在玻璃的另一头,那张脸上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带着无尽的怨恨。嘴角却勾着笑,笑得人骨悚然。

男人吓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手颤抖着掏出手机报警,拼命往后爬。这时长廊里的灯突然灭了,其它屋子里的病人都拖着身子走出来,像是刚从坟地里爬出来的僵,带着泥土还有臭。他们把男人围成一圈,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男人只是全身害怕地颤抖着,不敢抬头也不敢动一下。

几十分钟后警察才来,这里是土道,医院又在偏僻的地方很不好找。警察将人群驱散,一个护士和负责打扫的大将病人们安排回房间,警察才看见缩在角落里的男人。

死者是房间里的一个男孩,十七八岁的样子,他用绳子把自己吊在屋子的中央,绳子缠在了风扇上,风扇还在呼啦啦地转着,体也就跟着风扇一起转,他的脸被撞得血肉模糊,直到卡在门口才停下来。

男人坐在门口,他实在不敢坐在那屋子里,他觉得那屋子顶上总有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在一直看着他,他摇着头,嘴里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警察看着死者的头,一个又一个的死结疙瘩,缠在单上。

现在

我最近睡眠越来越不好,睁开眼就是满目的象牙白: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墙面,白色的被褥。我躺在洁白的病上,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等着护士来为我扎针。清晨六点半,电视机里准时播报着新闻。

自从我从那个小山村退休回来,就被儿子儿媳安排在这里,口头上说是让我医疗养老,其实我比谁都清楚,他们是嫌弃我,认为我是他们的负担,碍于面子不敢说出口又害怕背上不好听的骂名,就用一些糊弄人的名词来搪塞我。

可是他们忘了,我以前也是一名护士,什么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不觉得,最近自杀案越来越多了吗?我隔壁住着一个四十多岁瞎眼的女人,在她眼睛的部位绑着厚厚的纱布,听说是因为家庭不和,丈夫经常不回家,在外面花天酒地。

我没回答她,她向我这边看了过来,我不知道她是在看病旁边的窗户还是在看我,那蒙着纱布的眼睛,似乎比任何一个正常人都能看透这个世界。

她刚问完我,电视上的主持人就很配合地说着和她差不多的话。最近的自杀案似乎真的多了许多。

士推开门,口罩挡住了一大半的脸。她推着白色铁架子车,向我这边走来。她问我:“最近怎么样?语气很柔,可是谁知道那口罩后面的表情,是不是也很和?

我笑了笑说:“还好,就是经常失眠。

她点了点头,从架子下面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白色的液体,她用针管出来,又注射进另一个针管里面。我看见小玻璃瓶上的字,佐匹克隆。

出皮筋狠狠地绑在我的手臂上,又拍了几下,在我的皮肤上擦拭着酒进行消毒,她边和我唠着家常边熟练地将针头插进我手上的静脉,针管里回了血不一会儿又下去。她小声提醒我可以睡一觉,我点了点头,眼皮越来越重,眼睛像是被谁捂住了。

我听见她推着车,向另一个病走去,瞎眼女人大叫着:“我不输液,我不输液!最后像是有人冲进来,我猜可能是医生进来给她打了一针镇定的药物,她才停止挣扎。

我心里暗自为她叹气,真是不老实,都这么多天了,她怎么还不惯这里呢?

过去

这件事似乎发生了好久,那个时候我很年轻,并不住在这里,后来我老了,便被儿女囚禁在这个钢铁森林里,车水马龙,灯红酒绿,浓浓烟尘将整座城市包裹,天也不蓝了,草也不绿了,总是觉得什么都改变了,都不对劲了。

几十年前,我主动放弃大城市的高薪,来到一座小村庄工作。那时候我在山村的一个小医院里上班,说实话,那里根本不能算是医院,只是一个两层的小诊所,没什么医疗设施,药品也都是一些初级的治头疼脑热的药片。

整个医院里面除了我,就只有一个医生和一个老护工。我在那里当护士。

诊所的二楼是病房,里面住着一些无家可归的人,他们有的是被家人遗弃,有的是一些流汉。

平常医院里没什么人来看病,医生很懒散,平常只有中午才出诊,一小时不到又出去了,大晚上喝得醉醺醺的才回来。这里的村民一般没有什么实在受不了的大病根本不会来看医生,这里药品的价格就够他们一天的饭钱了。

我的日常工作并不像大城市的护士那样,给病人打针嘱咐他们吃药,而是给那个老护工打下手,打扫做饭洗衣,基本上老护工不愿做的事我都要做。我不像是一个护士,更像是他们的保姆。

医生年过半百,长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经常占村民的便宜,不是少给就是用过期的药片以次充好,为此村里不少人都因为药量不够或者耽误了治疗时间而病重或丢命,当然那些死者家属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或许家属们觉得,少了这些病秧子就是少了身上的累赘,各个都不曾露出悲伤的样子。

他也因此得了不少家属的红包,虽然钱不多,在这里生活却还是足够的。我们也拿过他的钱,他说,只要我们照着他说的做,钱自然是少不了的。

现在

士端着药来到我的房间,我看了她一眼,她将药片放在头柜上,我熟练地将药片假装吃下去,其实是偷偷地藏在了手心里。她走后,我便将药片用白水粘在了下。

自从我来到这里,护士给我的所有药全都被我粘在了下。

我也当过护士,我很清楚自己根本没有病,只是这个医院挂着救死扶伤的幌子,其实是在用慢毒药害死前来就诊的人。而无知的外界却用各种讨好的话语来炒作这么一个不真实的医院。

瞎眼女人刚睡醒,她最近睡得越来越多,似乎也越来越疲惫。她蜷在上小声地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故意说给我听。她说她做了一个梦,然后继续絮絮叨叨地讲那个我听了好几十次的梦境内容。

我小心地从上下来,走到她旁边,看着护士放在她头柜上的药片笑了。我像往常一样,换掉她的药。那些药是我趁护士不注意的时候,从她的小铁架车上偷来的,然后我再假惺惺地劝她喝掉。

直到她入睡,我站在她的旁边,小声说着我们两个人的秘密。她不知怎么了,猛然说了一句:“那些跳楼的人,是没有安全感的人。

我惊了一下,几十年前,我也听人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过去

我经常拿着药片,去给二楼的病人送药,他们不吵也不闹,就像安静的孩子,一整天都是在睡觉。

我关注窗户边那个男孩已经有好几天了,他每天按时起,不怎么和别人流,大多数时间就搬个椅子,坐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土道,有时候还趴在上面,向外眺望。

男孩17岁,听住在他旁边的那个老妇人说:“他是村口西头老刘家的小儿子。

我知道那个粗鲁的老刘头,他是村子里最蛮横也是最穷的人。

原本只有四十来岁,却被现实折磨得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家里有一个后娶进来的老婆,她凶狠野蛮有着农村女人的泼辣之气。但这个后对他并不好,像是使唤佣人一般对待他。

老妇人叹了口气,吃掉我递给她的药片,继续说:“他被老刘头的老婆赶了出来,那个家再也养不下这么一个人,没办法。今天的药怎么是蓝色胶囊了?

我随口说着:“……换换药。

她看了我一眼,笑了笑又说:“哦。还好,多亏有你们这样的好人,肯收留我们。我不安地回笑了一下,端着药离开了,我不敢看她满是感激的眼睛,我的心脏是肮脏的,是不干净的。

第二天,老妇人就死了。随手葬在后院里,只有我参加了她的葬礼,看着照片中的她,慈祥的笑像是一缕光射进了我的心脏。

老妇人死了后,那个铺又住进来一个一大把年纪的老头,听说是被儿媳赶出来的。医生虚伪地说,肯定会照顾好他。然后我看见,那个长着脸的儿媳,从怀里掏出一个瘪瘪的信封,塞进医生的腰包里,又趴在医生的耳朵旁边说着悄悄话。医生瞟了一眼边上的老头又看看信封,像是很不满意那里面的数目。

女人又低声说了许多好话,医生才闭着眼点了点头,说了句:“我不会用太贵的药。女人高兴地点着头,像是得到食物的老母鸡一样。

我知道,他活不长了。

那个男孩依旧在苦苦等待着,我看着自己手里的慢毒药,叹着气递给他,他接过药片放在嘴里,喝了口水,站在窗户边上攥紧拳头捶着玻璃。

老头闭着眼,说了句话:“活得越长,死的时候越痛苦。

我看了一眼一直闭着眼睛的老头问:“为什么一直闭着眼睛?

他坦然地笑了:“闭着眼,挡住自己不想见的,眼前就会是自己最想见的。他接过那片我熟悉不过的蓝色胶囊,水都不喝就塞在嘴里,倒头睡了。只是他真的到死都闭着眼,带着笑。

他都还没有咽尽气,就被医生扔进了土坑里,他双手死死抓着土坑边缘,指甲里满是土渣,他吐着黑血,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至今还记得:“活着的人,缺乏安全感。死了,才会安稳。

现在

瞎眼女人比平常起得都早,我知道那叫回光返照。她不说话,蜷起身子,努力抱着膝盖,希望将自己抱成一个,得到微微一点暖,去融化她早就冻成冰的心。

直到夜黑,她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说了句:“死了,才安稳。

我看着她,她伸着双手摸索着。

“难道你就要这样死掉?我问她,她愣住了,停了脚,手还停在半空,她笑着跌坐在靠着窗户的地方看着外面。

“我能感觉到今晚的月亮,不是很圆,像个钩子狠狠扯着我的心脏。他怎么可以这样?她泣着问我。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眼眶流出了红色的血泪,身子越来越软,最后躺在地上,小声地打着酣。我摇了摇头,药效来得真快。

士来的时候,我还在入睡。来的是一个新护士,以前的护士因为经常弄丢车架上的药物,被认为是她私自偷走而停职查办了。

她站在我的背后,我眯着眼看着停在我前的那个铁架车,上面的药我都认识,药效我也很了解。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将倒在瓶盖上的两颗白色胶囊藏在枕头下。

她吃力地在我背后扯着上的单,小声嘟囔着:“怎么这么多死结,都快打成一个大疙瘩了。

过去

我依旧拿着各种各样的药片发给那些病人。我来到最后一个房间,看着那个男孩,他依旧趴在窗户上,我叫住他,他没有回头只是向我伸出一只手,我熟练地将药片递给他,他塞进嘴里咀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我走出门看见长廊里正在打电话的医生,他看见我就捂着正在说话的嘴,回到了他的办公室,锁上了门。

我端着药盘,靠在门口。里面的医生似乎很激动,声音都打着颤。

“你需要一个健康的肾脏?

“二十万?好好好。

“当然当然,绝对健康,我们可以安排一下地点。

“那就这样。

门突然被打开,医生红着眼瞪着我,我尴尬地说声对不起,然后快步离开,他咬着牙说:“别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你会死得很惨。

我停了脚,重重地点了点头,头都不回地离开了。门又被他关上,砰的一声,像是要震碎我的骨头。

我拎着洗完的衣服,打算挂在院子的晾衣杆上。我看见医生一脸灿烂的笑,将一个病人塞进一辆陌生的面包车里。

那个病人我认识,他是第二病房里新来不久的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先天智障,家里人发了小财搬去了城里,全都嫌弃他是个包袱,花了点钱就扔在这里了。

负责打扫的大将我手里的衣服挂在杆子上,她说了句话,就端着地上的空盆走了:“多管闲事,必有灾祸。

现在

瞎眼女人死的消息,我是第二天中午醒来时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然睡了这么长时间,我看着旁边空空的铺,问那个实的医生,她像是看见一只死老鼠一样,满脸厌恶:“她啊,死了。跳楼摔死了,都摔成了肉酱,体刚被警察用塑料袋子收走。

我愣住了。输液针头扎进血管里,一股寒流也顺着液体进入我的身体,像是根冰针死死扎着我的心脏。我搐着倒在地上,输液瓶摔在地上摔成碎片,液体洒在我的身上,越来越冷,模模糊糊的眼前,我竟然又看见了那个瞎眼的女人,她站在我的身边,手死死攥着扎在我手上的输液管,笑了笑狠狠地扯下来,手背处阵阵疼痛。

她蹲下身靠在我的耳边,嘴里喷着浓浓的血腥味道,她说:“如果想要拥有存在感,就要死得真实。

新来的护士将我扶起,我的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躺在上,背后平坦的面却感觉到一个又一个的疙瘩咯着我的背,生疼生疼的。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又是他。

过去

那个男孩站在楼顶向着他家的方向大喊的时候,我正在收一位家属的红包。他撕心裂肺地喊着,他多么希望他的家人能来看看他,哪怕一眼就好,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

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冷血的,我爬上房顶的时候,他哭着问我:“我是不是真的不重要?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大笑着,狂傲地摇了摇头,我问他:“难道就那么重要吗?一个人难道就不能好好地活下去吗?他咬着嘴唇,隐隐渗出了血。

他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倒在一边,我向他缓缓地靠近,他猛地站起来向后退着,再走一步就是房顶的边缘,很有可能会掉下去。

我让他镇定下来,他看着我说:“你不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感觉?那种被自己最亲最的人背叛的感觉,就像刀子割开了自己的心脏,放在没有油的煎锅上开着大火煎。

我怎么会不懂?

当年我舍弃远在小村庄的丈夫,还有不满两岁的孩子,自己一个人去城里学,一离开就是五年,再也没有回来。因为偏僻的小村庄里根本没有什么结婚证一说,所以当时只是名义上的结婚。我在城里生活的几年,认识了一个男人,我们相结婚又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时男孩背对着我,他头偏向一边,那是他家的方向。

他在我面前跳了下去,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跳了下去。

万幸的是,下面有厚厚的稻草堆接住了他,保了他一命。

我怕他再次想不开,只好把他安排在一个空病房里,窗户上有铁栅栏。从里面打不开,他也越来越抑郁,有时候不说话也不吃饭,只是靠在窗户边上,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现在

来收拾她后事的是一个奇怪的男人。他冷着脸像是遇见了瘟神一般,低声暗骂一句:“死了都不让我安稳。

我竟然不自觉地冲过来,甩了他一嘴巴红着眼说:“她死了,是为了找到你。她死了,是为了证明她的存在感。她想让你找到她啊。

他捂着脸,往地上啐了一口:“死老太婆,你知道什么啊。然后摔门离去。

我看着那个位,竟然为她的死感到不值。

那天,她对我说:“我知道,你以前是个护士。我不说话,继续听她说。

她是个孤单的女子,丈夫是个死板的男人,而她却是需要漫的女人。她每天都渴望自己的男人在乎她一下,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像是空气,没有存在感。她试了各种各样的自杀方法,只是想得到丈夫的关注。

这次她试着戳瞎自己的眼睛,可是她的丈夫依旧没有理她。而是冷冷地拨打了120,就离开了再也没有回去。

就在住院的这些日子,她的丈夫也没有出现一次,就连慰问的电话或者短信都没有,平常她只要听到护士喊她的名字,告诉她有电话找她,她就会激动地从上滚下来,即使连滚带爬都要去接听电话。她每次带着希望去接听,却也带着失望回来。

她哭着告诉我,她的丈夫背叛了她。

她让我帮她,我只好点头答应,每天我都会偷一些麻醉神经的药品,和她的药互换。她一直都处于沉睡状态,还会产生幻象。那天晚上,我推着她来到楼顶,她站在楼顶上张开双臂,说:“我们是傻的,想利用死亡来证明自己存在过,在这个大世界里。说完,她像只断翅的鸟坠下。

我看着自己的下,绑着各式各样的死结疙瘩。她就像那些疙瘩,越想要挣脱,却没想到疙瘩结得越紧。

过去

医院里的医生,一直做着贩卖人体器官的地下工作,赚着黑钱。他在黑市里发布消息,然后买主再向他提供需要的血型等,医生便依据给的价钱从自己的医院里挑选下手的对象。

那天是一个需要健康心脏的买主,一直白吃白喝的男孩正是这次买卖中最好的换品,他被叫进了医生的办公室,我趴在门缝看见,医生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男孩就背对着他小心翼翼地喝着,不到十秒他便倒在了一边。

医生将他拖到了门口的面包车上,回去给买主打电话。我看着躺在车上的男孩,他即使入睡都皱着眉头,我将他小心翼翼地拖出来,将另一个被我迷倒的男孩推了进去,关上了车门。

回到屋子不久,医生哼着小曲将车开走了。

打扫的大站在门口冷着脸说:“他还是会死的。命数,都已是命数。

我时时保护他,却还是没有保住。我没想到,原来他那么在意有一个完整的家。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家人的,一直在醉酒父亲的鞭打下生活。

他吊在风扇上,我看着悬在空中的他,他第一次脸上带着笑,或许他在死之前看见了自己最想得到的。

我忍着心痛将风扇打开,体随着扇叶转了起来,我看着被磕碰得血肉模糊的体,狠狠关上了门。我藏在杂物室里,看着喝醉酒巡夜的医生,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巡视着,看他走到最后一个房间,然后尖叫着坐到地上。

其他病房的门,都没像往常一样上了锁,那些病人像是死一样围在他的身边。他疯了,被吓疯了。若不是他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也不会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

警察搜查了医生的办公室,保险柜里有一大沓子钱,屉里还装着黑市易的合同。男孩的下被打着一个又一个的死结,解下来才知道整整175个。

警察数了数那些合同,也刚好175张,原来他早就知道医生的罪行,也早就知道自己也会有那么一天。

第二天,这里就被查封了,无家的病人被安排到了收容所,有家的都送回了家里。我也因此回了城,我带着一坛骨灰来到城里的墓园,买了一块墓地,管理墓园的老头问我,墓碑上应该写点什么?

我将骨灰坛子用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喃喃地说:“刘杨,我的儿子。

有时候,让别人在乎你的最好办法,就是不那么在乎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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