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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盛夏晌午,骄似火,酷热难耐,如一个巨大的人肉蒸笼一般,行人们备受煎熬。幸好武陵山上的树木覆盖了整个山路,否则我可能会被晒出烟来,这么说可一点儿都不夸张,因为我的身体里早就没有血了。实在是需要休息一下了,并不是因为累,而是必须给引魂灯加点灯油了。我在山路边的一块青石上坐下,将摄魂铃放在一旁,让老兄们依次排开在路边站着,以免挡住其他人行路。

我所说的“老兄们其实就是三具行,也许你猜到我的职业了,但是我和其他的赶匠不同,没有那么多忌讳,我经常大白天带着首满街跑。开始大家不太惯,但见的多了也就惯了,而我和其他同行最大的差异就是——我不是人类,而是个僵

给引魂灯添好了灯油,我躺在青石上小憩,虽然带着别人付钱运送的“货物,但我不认为有什么飞贼强盗小偷会想偷首,所以也就睡得怡然自得。草木的响声惊动了我,我眯着眼睛,看到下面蜿蜒的山路上有一行人,看他们的行头应该是行商,因为山路崎岖只能牵马而行,从他们步履生风的架势可以看出都是练家子,特别是其中带头的那个穿暗红色衣服的人,步伐稳健、双臂挥动有力,应该有些来头,当然这也不奇怪,现在行走湖的人谁还不会两下子?

稍息片刻,我站起身来掸掉身上的灰尘,端起引魂灯,摇着摄魂铃,敲击锣,口中喊着:“人借步,人让道;当避不避,后果自负!

当日傍晚,我终于带着“货物到了万和镇,这里位于两省界之地,却因为有相隔不远的永安城所以行人和居民都不太多,正是我们赶匠最取道之处。毕竟带着首去人烟密集的地方不太妥当,要是吓坏了小弟小妹妹可不好,更何况万和镇的人对赶匠和行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镇子里的祥和客栈甚至还有为赶匠特意准备的房间,所以只要是赶路过此地必定落脚于此。

我刚走进祥和客栈,店老板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歪头看了看我身后带着的首,道:“李道长,这次怎么只带了三件货物啊?

我打趣道:“物贵于而不在多,不是吗?

“对、对、对,店老板一边大笑着招呼我往里走,一边问,“还是老样子地字一号房不用送饭,是吗?

我点点头作为回应,一般来说赶匠到客栈都会闭门不出,由店小二将晚饭和马桶送到房间里,住店期间吃喝拉撒都不会离开房间。我不是活人,自然用不着吃东西,更用不着马桶,所以只能推脱说自己带着干粮,又故意白天行路赶,就是为了让别人觉得我是个与众不同的赶匠,以此掩人耳目。

月升中天,我觉得腹内饥肠辘辘,只得爬起身来吃点“夜宵。月光华是我唯一的食物,虽然它能够维持我身体的活力,却无法给我带来饱腹感,但我还没有堕落到吸食人血的地步,这也证明了我那一丝尚未泯灭的人

“赏月啊,这么有雅兴?一个深沉的男声说道。

他这声音一出,我着实被吓了一跳,循声望去,正是白天在武陵山上见到的暗红衣裳那男子。他距离我不过十步之遥,我竟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可见他的轻功非常了得。

我警惕地看着他,道:“你也一样有雅兴啊。

大概是看到我对他心存戒备,于是微笑着拱手施礼道:“在下楚云飞,跑商路过此地,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我干脆盯着他却不搭理,就等着他自己将话题继续下去,他看如何圆这个谎。

楚云飞显得有些尴尬,只得自言自语般继续说道:“我一直以来对赶术非常着迷,又恰好从店老板那里听说李道长是位法术高强的僵道人,不知可否告知一二啊?

我也不和他啰嗦,硬忍住笑,推开房门,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既然你感兴趣,何不进屋看看?

“这样甚好、甚好……我得意地欣赏着他伪装的微笑和额角渗出的细汗,我知道无论胆子多大的人遇到赶匠和行也会畏惧几分,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那些不畏生死、大义凌然的侠客只活在武侠小说里。

进了屋,我随手用火折子点起桌子上的半截残烛,微弱的火光跳动着,辉映着三具行苍白的脸色,不能说不吓人,但楚云飞还算镇定,他小心地接近行

“别碰!我突然地一声,吓得他立马把手缩了回来。我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压低声音,神秘地说:“可能会变僵哦!

楚云飞的目光在我和行上来回审视着,不屑地说:“僵?我听闻湘西赶术是用药物让体僵直不腐,再用神符保持体活以便驱赶,而更多的则是由赶匠引领,过山过河还需要亲自背过去,所以说什么僵不过无稽之谈而已。

“看来楚大人对赶了解颇深呢!我假意奉承道。

听我如此称呼,楚云飞吃了一惊,道:“李道长,何以称我为‘大人’啊,我可担当不起啊!

我把随身携带的背包取来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然后摊开双手,问:“楚大人,你我都不是傻子,何不打开窗户说亮话?据我所知,祥和客栈的这位宋老板知道行里的规矩,东厢的地字号房间都只有赶道人才住,除了店小二之外根本没人会靠近,所以说肯定是老板指引你来的。

楚云飞笑道:“那你就不怕我是匪徒或者强盗?

“白天在武陵山上我已经见过你,虽然你和你的手下假扮成行商,但是走路时摆官步的惯是改不了的。好了,不说废话,你到这里究竟想找什么?我和他的目光同时瞄了一眼桌子上七零八落的东西,“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难道你怀疑我藏在身上了?说罢,我开始解裤腰带。

楚云飞连忙摆手道:“不、不用了,既然李道长慧眼金睛已经识破我等真身,我也不用再加隐瞒,我是靖州的捕头,因为近日有人向衙门举报在永安城一带有一伙儿洋大盗假冒行道人贩卖人口,所以才带着捕快们来这里暗访。打搅道长休息了,我看天色已晚,在下还是就此告退了。楚云飞慌忙抱拳道,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我叫住他,指着桌子上的一包丹药,说,“你不是要继续调查吗?带上这包散丹,万一遇到僵,只要将它向僵的面门丢去,气就会瞬间被吸走,僵也就会变回普通的体。

楚云飞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抓起桌子上的丹药,向我道谢然后快步离开了,那样子简直就像是落荒而逃。

送走了这位不速之客,我舒了口气,躺回上,嘴角牵引出一丝苦笑,不相信有僵?那我又是什么?我闭上眼睛,将手放在胸口,回忆着那消失已久的心跳……

第二天清晨,我整理好行装准备出发,从宋老板脸上可以看出他多少有些歉意,结账时少收了我五钱银子,大概是为了昨晚的事情吧,但这个也不能怪他,当官的让老百姓张嘴实在是太容易了。我带着体上路了,临走时顺便向马厩瞟了一眼,马已经不见了,看来楚云飞一行已经先一步离开了。下一站是庐村,这次路途稍远,赶而行的话,大概要到午夜子时才能到达,不过也别无它法,因为并不是任何地方都像万和镇一样欢迎赶道人,前面除了庐镇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死客店可住了。

一路上我揣测着楚云飞的话,若将活人假扮成行,过关卡的查验毕竟要松许多,但让人不哭不闹又像行一样蹦跳着行走,其实也不是绝对不可,只要先用药物将人麻醉了,然后用药物使其身体僵直,贴上辰州符,再像引一般引领,那么活人不细看和僵也就没什么区别了。

半夜的庐镇外异常的安静,小路崎岖不平,忽明忽暗的引魂灯成了唯一的光亮,但那对我并没有多大的意义,作为一个僵,即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我也能清楚地看到十米以外的东西。大概是听到我打锣的声音,大家都刻意地回避了,不过平时总能听到点狗叫虫鸣,可今天怎么一点儿声儿都没了?我正在纳闷之际,随着夜风吹来,其中竟然夹杂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

我心知大事不妙,立即引领着三向前飞奔,循着血腥味儿传来的方向,那不是别处正是庐村的死客栈!我推开虚掩着的大门,眼前的一切早在我意料之中,所以并没有感到过多的震惊,满眼一片狼藉、横满地、血流成河,我小心地绕过体走到中间,我并没有担心还有埋伏,因为僵对活人的生命反应非常敏感,如果我没有发现气息,就说明这里已经没有人了,起码没有活人了。

其中一个人的衣服我见到过,正是和楚云飞一道而来假扮成行商的捕快,我俯下子做了简单的检,发现在他的身上有一些轻微的刀伤,然而真正使他致命的竟然是毒!我不会看错,那些紫蓝色如同淤青般的伤痕绝对是僵造成的,我检查了附近其他几个人的首,情况完全一样。

就在这时,突然我感觉到客栈外不远处有活人的气息,我心中一阵狂喜,因为所有的体中都没有楚云飞,也许他逃过了一劫,虽然那气息很微弱,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我冲出客栈,在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我找到了已经奄奄一息的楚云飞,他身边还有几具僵体。他仰面躺在地上,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脸色苍白,嘴唇绷紧已经成了紫黑色。

见他真的没死,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还不忘骂道:“你小子命怎么这么大!

见是我来了,楚云飞强打起神,从嘴里应挤出几个字:“你快逃……我就要变成……僵了!

“僵?你不是说没有僵吗?再说了我如果怕僵还能做僵道长?我虽然嘴上在调侃,但却明白事态的严重,我撕开他的衣服,他的脖子、胳膊和胸口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再看他的脸色和已经变得如匕首般锋利的青紫色指甲,他就要变了!必须马上帮他拔毒,我从布袋里拿出一包糯米,敷在他所有的伤口上,仅仅一瞬,糯米就被烧得焦黑如炭。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中毒太深,只是糯米救不了他。

“散丹,我给你的散丹呢!我大声吼道,只要剩下一颗散丹让他服下就能散尽他体内的气。

楚云飞此刻已经说不出话来,只得用眼珠向旁边瞥了一下,我用来包散丹的布包被弃在一边,里面竟然空空如也。看来这个笨蛋一定是在情急之下将所有的散丹都用光了,其实只要一颗就足够对付一个僵了。

说话间楚云飞已经失去了理智,嗓子里发出闷声嚎叫,用尖利的指甲向我抓来,我连忙向后闪身躲开,这时被我的三已经追来了,我念动咒语将他们额前的咒符取下,摇动摄魂铃指挥着三让他们在尽可能不伤害到楚云飞的情况下抓住他。他当然不是三的对手,仅仅几个回合就被三牢牢地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快……杀了我!楚云飞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见他保存着人的意识,我便松了口气,但并没有马上救他,而是从包里取出一丸青色的丹药道:“楚云飞你听好,你已经毒深入骨,要得救只有两种办法:一,吃下我这颗为活人特制聚魂丹,这样你会变成僵,不过你不会失去人的意识,就这样作为一个僵永生不死地活下去;二,我为你净化体内毒,但是我从没做过,所以不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如果失败你仍然会变成僵,而且将不再有人的意识,到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现在你已经说不出话了,我将聚魂丹放到你的嘴边,吃它与否你自己选择!

我捏着聚魂丹轻放在他嘴唇上,他死死地抿紧嘴唇,用坚定的目光盯着我,我已知道了他的选择。我将聚魂丹狠狠地丢在一边,激动地说:“你是个大英雄,真汉子,即使可能会死,也不愿意变成僵,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

据《僵秘典》上的记载,当人毒入骨之时,药物和糯米已经回天乏力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其他僵吸收月光的华在体内进行转化,再导入中毒者体内,以此来净化毒。方法我是很清楚,但是这毕竟只是文献上的记载,从没有试验过,但现在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为了安全起见,我决定自己来做。

我抬头看着天空中的圆月,确实天随人愿,这样日子是月之华最强盛的。我将一手伸向天空,另只手放在楚云飞胸口,吸收着月亮的华,进行转化再导入他体内,毒渐渐被净化掉了。但大量涌入体内的月之华,让我已死的躯体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我知道这是作为僵想要吸血的本能,如果一个控制不好我就有可能迷失人的本吸掉楚云飞的血!由于月之华的催动,我身体里的野兽动不安,让我对血的味道无比敏感,好几次我都想咬住他的脖子狂饮鲜血,但是每每到这个时候我就在心中默念:我是人,我是人啊!

终于完成了毒的净化,我躺筋疲力尽地在地上,浑身搐着煞是难受。楚云飞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躺在地上动弹不得,我让三放开他,毕竟是身经百战之人,他很快恢复了意识。

“你?楚云飞看着我紫青色的指甲和血红色的眼睛,惊讶地说道。

我苦笑道:“怎么,现在相信有僵了吗?

“你也是……僵!楚云飞不敢相信地问。

“是啊,我回答,“好几百年的老僵了。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楚云飞话在嘴边却犹豫不决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我可以走路、可以说话,和活人一样生活,是吗?我将手背搭在眼睛上,“在我还是个人类的时候,我的家乡有养僵俗,我的父亲是镇子里法术最高的僵道长,他门下弟子诸多,而后来其中一个弟子为了得到《僵秘典》,竟不惜杀死自己的父老乡亲,最后我们虽然战胜了他,但伤亡惨重。那时我曾经有过和你相似的选择,可畏惧死亡的我服下了聚魂丹,就变成了这副样子。我也是僵,和杀死你同伴的是同一类,你是不是觉得害怕、恶心?

“不!楚云飞坚定地说,“我不管你是人类还是僵,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谢谢……我的声音很低,只有自己能听到。

没有时间感动或者休息,我指挥三背着我和楚云飞回到死客栈去,果然那些被毒污染到的体已经发生了变,我点燃道符,引起三味真火烧掉了所有体。

之后,楚云飞讲述自己的遭遇,他们一行人先我一步到了庐村,正巧遇到了一个赶匠,他们自然再一次开展了搜查,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挨个检查体的时候,那个赶匠摇起了手里金色的铃铛,体突然活过来扑向他们,捕快们虽然各个身怀绝技,但因对僵的恐惧就先输了三分,再加上僵力大无穷、不知伤痛,用普通的办法根本伤不到它们一点儿寒。他们只得且战且退,为了保护村子里的人,他们不能逃走,于是一一死在僵的利爪之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楚云飞摸到怀里揣着的散丹,也没想过这个东西是否管用就丢了上去,那一具具嗜血成狂的僵遇到散丹竟如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他真的非常悔恨为什么没有早点拿出散丹,否则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也许不会就这样惨死。

我听完他的叙述,指引着僵行走的方向,他问我为何选其道,我说:“我只是僵,又不是神仙,以我们现在的状态,别说是帮你报仇,就是遇到了你说的那个僵道人我们也是死路一条,所以我们必须避开他从长计议。

“你认为他会在哪里?楚云飞问。

“肯定是我们来时路过的万和镇,我不假思索地说,“一路上我没有见过其他僵道人,所以他肯定是从我要达到的下一站清河城过来的,那么他的下一站就应该是万和镇。按理说,他会认为你已经死了,而且不会知道我和你认识,所以应该不会改变原定的行程。那么他现在应该正在去万和镇的路上,庐村是不能再住了,所以我们就去清河城稍作整顿吧。

楚云飞低下头沉默不语,我看透了他的心思,安慰道:“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不过你大可放心,凭我的本事要找到一个带领僵的恶徒绝不是难事。

楚云飞点点头,虽然死去的同伴让他悲愤不已,但毕竟是经历过大事的人,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楚。

我的僵可以步行不用蹦跳,平时让他们蹦跳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不用假装蹦跳,僵们的脚力好过常人又不用休息,行进平稳轻盈,于是我们就一晚上都趴在僵上,体力也恢复了十之八九,天刚破晓时已经能看到清河城的高大城门了。

不过,像这样的大城是不会欢迎赶匠的,我们只得绕到城外的死客店落脚,这里的沈老板和我也很熟,毕竟一路上的死客栈就这么几个,来来回回也就这么几个老主户。沈老板是个年近古稀的老头,佝偻着身子,瘦得皮包骨头,皮肤灰暗、满脸褶皱,看起来简直就像一具活骷髅。

在店里歇下后,我向老板要了早饭和一些干粮,就说是给我徒弟准备的,老板看了看跟随我来的楚云飞,也就点点头接受了我的破例要求。

匠有个惯,如果是带着徒弟或两人一起赶也是同住一个房间,我们也不想破坏这个规矩。过了老大一会儿老板才将饭菜送来,大概是来这里吃饭的人本来就不多,偶尔来了客人就要临时去做了。

我自然不用吃饭,楚云飞独自坐在桌边,我在一旁检查三有没有损坏,看我这动作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放下筷子,问道:“李兄,你不是来走脚的吧?(一般来说赶都不直接说,而称之为“走脚。)

听他这一说,我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拿着干布为僵擦掉身上的灰泥,坦然地说:“你知道这三具僵的来历么?他们可不是普通人,生前都是名震一方的武林高手,因为受过我的恩惠,所以死后甘愿将体让我做成僵为我所用。他们的身体虽然老朽了,但已死的身体中却保留着生前对武术的记忆,加上我的僵活络术让他们不会僵直,这使他们比普通的僵要强很多。他们生前是我的好友,死后依然是这样,在我危险的时候,他们保护着我,为我打退敌人;在我寂寞的时候,我就对他们说话,关于那些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正如你所想的,我带的全是自己养的僵,当然不是来送货的,此行有别的目的,真正的目的就是‘血玉珊瑚’!

“血玉珊瑚?楚云飞惊讶不已道,“血玉珊瑚可是湖至宝,质地如玉晶莹剔透却坚硬如金刚石,如珊瑚般绚烂多彩却又带着鲜血一般的沁色,湖传说这血玉珊瑚有起死回生的神效!普天之下,也只有京城首富武连成有这宝贝了。

我继续地帮僵们檫拭身体,轻描淡写地说:“这宝贝儿现在正在我手中,武连成和我相识多年,他打算将这血玉珊瑚作为嫁妆送给最疼的孙女武沁瑗,他知道我有这个实力将这宝贝儿安全送到她孙女的手中,下了一百两黄金作为定钱让我走这趟镖,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黄金。

“找僵道人押镖也算是别出心裁啊!楚云飞感叹道。

“既然洋大盗都能想到用赶来掩人耳目,武连成这个老商又怎么会想不到呢?我假装随意地揭了他的伤疤。

楚云飞有火却不能发,只得拿起馒头狠咬了一口以此泄恨,这里的饭菜不仅不好吃而且还有些不新鲜,但是是活人就必须吃饭,饿极了就管不得这么多了。他拿起酒杯啜了一口,然后马上拿起馒头嚼在嘴里,又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咬了一口馒头。总觉得楚云飞应该很能吃,可是却剩下了不少菜饭让店老板给收拾走了,老板看了看剩下的饭菜和酒杯,郁地笑了笑弓着身子离开了。

经过一夜的颠簸,两人都已经身心俱疲了,而且我又是一个喜欢睡觉的僵,所以决定和楚云飞挤着睡一会。

“叮当、叮当——那铃声好像遥远的梦境中听到过,那时候在遥远的小山村里有一个神秘而恐怖的村落,因为村子里的人有养僵俗,那里被人称为“僵镇。那里是我的家乡,有严厉的老爸,有善良的老乡,还有那个穿着红色衣裳的清秀人儿。

“叮当、叮当——上!僵道人一声令下,五六具僵一拥而上猛扑过去,想将上的人制住,却扑了个空,上哪里有人,被子里藏着的只是两个枕头!

“怎么回事?躲在暗处的僵道人这才现了身,指挥着僵让开条儿道,好让自己看个清楚。

“云飞啊,你看两个大男人都会遇到劫色的,世道变啦!我摇头咋舌地说,看到云飞满脸黑线,我假装咳嗽了几声,正色道,“看来是冲你来的,大概发现自己放出去的僵被灭了,怕你走漏风声,所以来杀人灭口了。

“可恶!楚云飞呛啷一声拔出宝剑呵斥道,“你这贼道人杀害无辜百姓、朝廷命官,今天我楚云飞就要在此将你绳之于法!

道人不解地说:“你怎么没有被迷倒?我明明让老板在酒里下了迷药的!

楚云飞笑道:“我好歹也是个捕快,那酒一入口我就知道里边放了迷药,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把酒吐在馒头上,让店老板误以为我已经把迷药喝了下去,然后才能顺利地引你出来!

道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他根本不把楚云飞放在眼里,用斩妖剑指着我恶狠狠地说:“李香兰,我可是冲你来的!

我吃了一惊,毕竟我可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平时也是少言寡语,就算是同行认识的也很少。我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请问,您是?

“你不认识我也不奇怪,那道人撵着山羊道,“我叫凤临渊,和你一样是个僵道长,但我可比你强得多,所以你最好老实地将血玉珊瑚出来,以免死得难看!

“贼人,休要妄想!说罢,楚云飞就要提剑应战。

“等等!我拦住楚云飞,又笑着向凤临渊说,“是武连成派你来的吧?

凤临渊眯着眼睛瞪着我,没有回答。

我笑着摇摇头,说:“不用隐瞒了,武连成一向不信任任何人,别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我在运送血玉珊瑚,就算有人知道了也未必能找的到我,所以,一定是他把我在押这趟暗镖的事情告诉了你,并告知了我的行进路线,当然我本来也没这么想,但是我一路上没有见到你这么一位赶匠,如果你正好是从庐村向万和镇方向去的话,此时此刻你就应该已经到了万和镇,而不会出现在我刻意回避你而来的清河城,可见你猜想即使我路过庐村见到了那起惨案也不会影响我的行程,所以才特地等在这里拦我吧?

凤临渊大笑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也省得我费口舌,把我们想要的东西出来!

“请人押镖,又派人来劫镖,你们到底玩得是什么花招?楚云飞质问道,“莫非是想劫了镖,再来敲诈李兄吗?

“他们想要聚魂丹。我淡然地说,“当人有了万贯家财之后,就会想要长生不老,历代君王到了古稀之年哪个不迷恋于长生丹药的炼制?武连成在这之前一直想要得到和我一样的、就是你宁死也不肯要的、这种所谓的‘长生’,但我没有让他如愿以偿,也许他觉得自己寿将尽,所以才出此下策最后一搏吧。我在出发之前答应过他,如果我无法将血玉珊瑚安然送到他孙女手中,就必须答应他任何一个条件,那么这个条件必然是向我所要聚魂丹。

“血玉珊瑚你尽管留下,只要出聚魂丹就可以。凤临渊笑着向我伸出一只干瘦枯黄的手臂。

“你这样丧心病狂的人,让你得到永生那还得了?我挑衅地朝他勾勾手指道,“要打就打,懒得和你废话!

“好、非常好!凤临渊咬牙切齿地摇起手中的摄魂铃,屋子里的僵冲了出来,蹦跳着用锋利的爪牙扑向我们。

虽然僵不会有痛感,却会影响移动地速度,眼看就要被血水整个融掉的时候,摄魂铃声嘎然而止,凤临渊太过专注与和我斗法,却没有注意到轻功甚好的楚云飞早已悄悄溜到他身后。楚云飞看准空挡一剑刺了过去,凤临渊反应迅疾勉强躲过了致命的一击,却不曾想楚云飞这一剑不过是虚晃一槍,真正的目的是按我所说夺走凤临渊手中的摄魂铃!因为没了摄魂铃就没办法再控制王了。

楚云飞纵身一跃跳到我身前,抓住我的胳膊带我离开危险之地,把摄魂铃给我,“下面就看你的了!

我用一张咒符贴在凤临渊的摄魂铃上切断了其与王的联系,王跪在地上再不动弹,其他的僵也已经被三搞定了,凤临渊见大势已去,知道楚云飞不会放过他,便惊慌失措地跑向王,手打脚踹地怒吼着:“给我站起来,我是你的主人,把这些人都杀掉!

“不,别靠近它!我惊恐地喊道。

可惜太晚了,王突然发狂地跃起,伸开双臂紧紧抱住凤临渊,瞬间将他吸成一具干。虽然已经被封住失去了战斗能力,可是刚才吐出了太多血水已经非常饥渴了,出于本能反应会吸取身边任何活物的鲜血,这个时候靠近它无非是自寻死路,也许这是凤临渊应有的下场吧。本以为吸血会再次失控向我们攻击,但此时王的眼中却流血泪,嗓子里发出不明的呜咽,跪在地上,向我摊开双手。

“你想得到解脱吗?我明白了它的意思,点燃了火符扔向他。

这次火焰没有被毒熄灭,熊熊大火中,我看到了它嘴唇的蠕动,好像是在说:谢谢!

故事到此终结,事后楚云飞陪我一起将血玉珊瑚回到武连成手中,因为既然是个骗局,也就没有必要陪他一起演下去了,在他拿回血玉珊瑚的那一刻竟也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人的生死亦不能强求,追求到最后还是一场空,但我知道一定会有人为了这种半死不活的“永生费尽心思。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楚云飞要回衙门去了,而我这次赚到的钱也够我花销一段时间,也许是一年两年,也许是一个人的一辈子。

分别时,楚云飞对我说:“在我死之后也把我做成你的僵吧。

我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却还是打趣他道:“干什么?舍不得和我分开啊?

楚云飞定定地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你那几个长得太丑了,我给你提高一下整体形象!

“那干嘛等你老了,现在就做成僵岂不是更帅气!直接成王!哎,有胆子你别跑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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