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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幽灵

avatar 2024-10-27

上世纪60年代,鲁西南的一个小山村里,发生了一件让人谈之色变的凶险事儿。

田二狗附体了,附到了他们家的那条大黄狗身上。

田二狗是上一年死的。那是上一年的早春,他到山上砍柴,不巧掉进了天狗崖下幽深的石窟里。家人在连绵10余里的大山里找了8天,就是不见二狗的踪影,等到快要放弃的时候,领头的队长说,到二狗经常砍柴的天狗崖下的石窟里看看吧,说不定掉到石窟里了。于是大家就找来绳索、手电,进了石窟。已经深度昏迷的二狗被人们抬回了家。在妻儿极度惶恐的叫喊声里,他睁开眼只说了一个“饿字就闭上了,再也没有醒来。

二狗是被活活饿死的,队长不禁痛惜地说。

二狗走了,老婆就成了田寡妇,两个刚满6岁的孪生儿子也就成了没爹的娃。

那时,生产队里采用“人2工8的分配制度,就是在生产队分配粮食等物的时候,人头所占的比例是2,劳动(工分)所占的比例是8。这样,一年下来,仨所分的粮食还不够一个娃吃的,田寡妇不得不拄条棍子挎个篮子靠到邻村乞讨来养活这两个孩子。

田二狗魂魄的确附在他家那条大黄狗山身上了。只见那条大狗疯也似地直往田寡妇家厨房里窜,寡仨一时没有拦住,便冲到了厨房里,张开大嘴狠劲儿地撕咬锅沿,那咬出的“咯啵“咯啵的声音很刺耳,也很瘆人。

生产队大院离田寡妇家不远,听到这怪消息的队长忙领着老会计、保管员一帮人赶来了。

队长找来条链子把狗拴在了一棵离厨房较远的大树上。那狗还眼慕汪汪瞅着厨房,长长地舌头着嘴唇,呕呕地直叫唤。

瞅着呕呕叫的狗和满院子的人,田寡妇一腚坐在地上捋着脚脖子哭上了——

我的人哟,我知道你在地底下饿呀——你8天没吃没喝,是怎么受的哟——你就别来吓俺了,俺明儿到坟上给你多带钱(纸钱),在那边你就多买些东西吃吧!你可别来吓俺仨了!我的人来——

第二天,田寡仨挎了厚实一竹篮子火纸(民间认为这就是冥间的钱)在二狗坟上烧了好一通,念叨了好一阵子。

你说怪不怪,那狗果真不疯咬锅沿了,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也就3、4天,怪事又出现了。

田寡妇前后左右的邻居纷纷战战兢兢找到了队长家里——俺的天,田寡妇家半夜闹鬼了!也就是12点,她家那厨房里先是稍微有点动静,后来就传出整锅弄盆的声音,最后是很响的五指㧟锅沿的声音……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队长决定领着老会计、保管员以及村里几个胆大的年轻人到田寡妇家看个究竟。

这天恰好是历十五,很好的月亮。半夜时分,队长几个人悄悄爬上了田寡妇家不算很高的墙头。

田寡妇家的厨房有了动静,锅碗瓢盆响了,紧接着那“股啊“股啊的㧟锅沿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惊得墙上的几个人浑身哆嗦。突然,队长从墙上呱嗒一声掉了下来,随即又从地上爬起, “爹哟“哟地撒丫子跑了,其余几人也战战兢兢从墙上下来,没命似地逃了。

随后的几天,队长没能上工。老会计几人递上包点心前去看他。队长躺在上,脸色蜡黄,连坐的力气都没有了。当老会计谈及那夜的事儿时,队长两眼紧闭,嘴唇颤抖,轻轻念叨着,“鬼!“饿死鬼!……

半月后,队长终于能上工了,身旁围满了好奇的人。

那天,我在墙头上看得真真儿的,厨房里㧟锅的就是二狗!长舌头,绿眼睛,白森森瘦长脸,那手指头足有1尺来长……

队长神色严肃,周围的人们无不神经兮兮。太刚刚落山,天还亮着呢,就有好几个队员来问队长,咱怎么还不散工?天黑了,可不行!

常住生产队大院的是队里的保管员二癞子,30多了,仍光棍一条。他胆儿特大,对于田家闹鬼的事儿,一点也不害怕,并且还扬言:若他田二狗来找我,我就敢跟他通腿!就因为这个原因,队里就把夜间看管粮仓、工具仓的重任给了他。他二癞子权力大着呢,这些地方除了队长有钥匙,就数他了。

二癞子是在说完大话的第二天出事的。

这天,队长早早起到了生产队大院,高声喊二癞子,可没人应答。队长敲了敲二癞子睡觉的那间屋门,还是没有声响。感到事情不妙的队长,忙叫来几个人,撞开了二癞子的房门。

开被窝,二癞子抖作一,连呼“二哥饶命,股股恶臭扑鼻而来——二癞子吓得竟把大小便撒在被窝里了。

镇静下来的二癞子说:半夜里,田二狗来了,呼天号地地喊“饿,喊“给我饭;他一会儿敲敲粮仓的门,一会儿敲敲我的门……这粮仓我再也不敢看了!

中午,又有人来向队长回报:二狗的坟上,不知是谁撒些粮食粒子,有玉米、高粱、小麦……

队长和保管员算了算,二狗坟上撒的粮食种类跟队里仓库里的种类一般多!——可粮仓门紧紧锁着,盛粮食的麻袋也是紧紧扎着!那坟上的粮食粒子?!

生产队大院成了二狗常常光顾的地方,队里每个人都知道。天一抹黑,大院里的每个门上都上了两把锁,队长、老会计、保管员他们都早早回了家——整个院子里空无一人。

田寡妇家不再闹鬼了,生产队大院里闹不闹鬼,没人知道——半夜三更谁敢去?

可老会计说,咱生产队这院里一定还闹鬼!不信,我跟你说说,咱仓库里每年少的粮食,不多不少,正好够一个棒男劳力一年吃的,——当年二狗人高马大,饭量也不小!……

自从田家闹了鬼,田寡妇再也没到邻村乞讨过。等到两个孪生儿子上了小学,田寡妇就跟男劳力一样跑坡下地挣工分;等到俩孩子上了中学,田寡妇除了在队里挣工分外,还在家里养鸡养鹅养兔子,给孩子们筹集学费。

恢复高考那年,田家俩孩子同时被省城一所高校录取。4年后,俩孩子又在省城参加了工作,成了家。

时间一晃生产队解散都6个年头了。

这天,已不是队长的队长又起了个大早,因为今儿田家俩小子要接他到城里去住了。想到田寡妇就要离开这个小山村了,队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怪怪的滋味。

打开大门,队长惊呆了——田寡妇领着俩儿子在门口等好一阵子了。

队长把她们仨让进屋。

噗嗵,仨齐刷刷跪在了队长面前。田寡妇也就唠叨开了——

恩人哪,我的恩人哪!

当年是您教我“饿狗,让狗啃抹了猪油的锅沿,又教我“夜间装鬼㧟锅;您夜间装鬼吓二癞子,往孩儿他爹坟上撒粮食粒子……

您偷偷给俺的粮食,俺仨都吃不了!——要不是您,俺仨哪有今天?今儿俺要跟娃娃们走了,俺仨给您磕头了。

这时候,队长老伴也起来了。当她明白这一切后,忙亲热地抱住田寡妇,嗔怪起自己的老头子来:你这死鬼,我说前些年你经常半夜三更出去,当时我还怀疑你……原来是这!不早说,要不我也能为大妹子家帮个啥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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