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故事之过河
捎信
傍晚,流苏从姨一妈一家往回赶。最近,因为和许栋梁的事,流苏和爹一娘一闹别扭呢!爹一娘一非要她嫁给比她大10多岁的南格庄大财主家的少爷马春龙。流苏家虽是有钱人家,和马家比起来却是天壤之别。可她真正喜欢的人是和她青梅竹马的许栋梁。因为心烦,所以她到姨一妈一家住了几天。下午,她觉得左眼老跳。俗话说,左眼跳祸,右眼跳财。莫非栋梁出了什么事?所以,她晚饭也没吃,就从姨一妈一家往回赶。
天已经有些黑了,风刮得道两旁的树呼一呼地响。这时,忽见前面来了群人,向这边走来。因为光线很暗,看不清有多少人。他们脚步匆匆,像有什么急事;流苏站着没动,想等这伙人走过去再走。她听到了这伙人一边走一边说说笑笑。流苏很奇怪,为什么看见他们走,却听不到他们的脚步声,也不见一点扬起的尘土?
“是流苏吗?流苏正惊愣,听到了许栋梁的声音。
流苏睁大眼睛向人群里望去,果然是许栋梁。不过,许栋梁并没有朝她走来,而是和同行的人们往前走。
流苏喊:“栋梁哥,你去哪儿?许栋梁说:“那地方很远,说了你也不知道。流苏又问什么时候回来,许栋梁说:“不知道,到那儿后我会给你捎个口信的。流苏很奇怪,许栋梁又说:“流苏,去给我一妈一捎个口信,叫她捎双鞋给我,我穿的这双挤脚。流苏大声问: “你一妈一一妈一知道往哪儿捎吗?许栋梁说知道,就融进了人群中。人群走得很快,一晃不见了。流苏很伤感,也很奇怪,为什么许栋梁对她如此冷漠呢?
流苏进家,爹一娘一笑脸迎了出来,劝她嫁给马家当少一奶一一奶一去。流苏哭着说自己非许栋梁不嫁,刚才,她还看见许栋梁了呢!爹一娘一齐声问:“你看到许栋梁了?流苏点头,爹说:“许栋梁下午死了,你怎么会看见他呢?流苏说她还和许栋梁说话了呢,一娘一这才告诉她,许栋梁下午得暴病死了。流苏想起许栋梁跟她说过给他一娘一捎话,就跑着去了许栋梁家。
许家门外围了不少人,流苏走进了院子,院子当间停着一口棺材。流苏走进屋中,许栋梁的一尸一体直一挺一挺躺在一尸一床一上。许栋梁果真死了,难道她遇见的是许栋梁的鬼魂?一股寒气从流苏的后背涌起。许栋梁的一妈一一妈一很冷漠,问流苏来干什么,流苏将遇见许栋梁让她捎口信的事说了一遍。流苏话刚说完,许栋梁的一妈一一妈一哭了起来,告诉流苏,给许栋梁换寿鞋,穿了好半天才穿进去。因为天热赶着第二天下葬,现做已经来不及了。
流苏很害怕,晚上,她觉得有人在握着她的双手,朦胧中发现许栋梁坐在她的一床一边。许栋梁告诉她,他已经穿上合脚的鞋,走路轻松多了。不用捎口信了,他自己回来看看她。
“嫁到马家吧!许栋梁说,“那儿才是你的归宿。
这时,她听到了鸡叫一声,握着她的手松开了。流苏一揉一眼细看,一床一边空荡荡的,哪有许栋梁的影子?
梦境
早上,流苏对爹一娘一说,她同意嫁给马春龙了。半个月后,迎娶流苏的轿子就停在了家门口。
鞭炮声中,流苏上轿。她看到许栋梁站在人群中向轿子张望。流苏心中一酸,她知道,是许栋梁来送她来了。她再看时,许栋梁不见了。
流苏成了马家的少一奶一一奶一,马春龙对她很不错。奇怪,嫁到马家后,有半年多流苏也没有梦见或看见过许栋梁了。有一次,流苏听一个道姑说,活人和死人只差一口气,一陰一间和一陽一间看似薄薄的一层糊窗纸,却像隔着一座顶天的大山,任人任鬼都无法通过。难道她和许栋梁真就不能相见了吗?她不明白,为什么许栋梁死后,她能看见他的鬼魂。
田野里很静,流苏蹲在河边的青石旁洗衣裳。这时,她觉得身后又涌起一股寒气,回头一看,许栋梁站在她身后呢!这是她嫁到许家半年多来第一次看见许栋梁。流苏没害怕,她走到许栋梁身边,问他从哪儿来。许栋梁说他从一陰一一陽一河边来。
“一陰一一陽一河在哪儿?流苏问。
许栋梁叹息一声说:“远在天边,近在脚下。
流苏说:“我听说一陽一间和一陰一间像隔一座顶天的大山,任何人鬼都无法通过,我怎么能看见你的鬼魂呢?
许栋梁笑了,他说鬼中也有能鬼呀!流苏问一陰一一陽一河有多远,许栋梁说远走100年,说近一眨眼就能跨过去。流苏问一陰一一陽一河宽不宽,许栋梁说,白花花望不到边。因为他过不去河,所以找她来帮忙。流苏问,能帮什么忙?许栋梁正要说话,流苏听见有人说:“流苏,你在和谁说话呢?
流苏一看,是马春龙回来了,方知自己做了个梦。马春龙上一床一,将她搂在怀里。这时,流苏看到窗外似乎有一双无奈的眼睛在看她,紧接着,一个白影一晃不见了。流苏在想,许栋梁要过一陰一一陽一河,她能帮什么忙呢?
附体
傍晚,流苏到青石旁洗衣,她希望在这里能像梦中那样看见许栋梁。这时,河道里起风了。流苏念叨着许栋梁的名字,平平稳稳的河滩突然刮起一阵旋风,风带着沙在原地打转,不移不散,就像站着一个人。流苏明白那就是许栋梁在向她显形,鼻子一酸,眼里淌出泪,说:“栋梁哥,我看见你了,你歇了吧,别累着!
流苏这么一说,那旋风果然就慢慢停息了。流苏知道,许栋梁还在那儿,他站着,朝着她看。
这时,流苏看到伙计根子赶着牛群悠闲地走了过来。根子平时沉默寡言,见了流苏总是将头先低下。根子走到了流苏身边,不说话,盯着她。流苏忽然觉得根子的眼神不对,他从不用这样亮亮的眼光盯着她看。
“流苏。根子说道。
这一声吓得流苏魂儿出了窍,是许栋梁的声音!流苏惊得瞪大了眼睛。根子说:“流苏,你别害怕,我是许栋梁。这一句,流苏听得更真切了,完完全全是许栋梁的声音,这声音更叫流苏恐惧,全身发一抖。
根子说:“我真的是许栋梁,根子刚才在草地上睡着了,我借了他的身来和你相会,我没别的办法呀!
流苏吓得牙直打战,依然说不出话来。根子急了,伸手按住流苏的肩膀说:“流苏,我的时间不多,这办法刚学会,你不信我的话音,可那些事你总该信的,记得那村外的枣树林,你给我绣的荷包,鸳鸯戏水,好漂亮……
根子的话,不,许栋梁的话还没说完,流苏“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说:“栋梁哥,你好可怜呀,好可怜!许栋梁就把流苏拥在怀里,抱得紧紧的,说:“流苏,你知道,我是怎么死的吗?流苏摇了摇头,许栋梁说:“我是被马家买通的人毒死的!马春龙早就看上了你,知道我们之间的秘密,他就花钱买通杀手把我毒死在野外!
流苏惊呆了。许栋梁说,如今,他成了横死的鬼,过不了一陰一一陽一河,所以,才借根子的身一体找她帮忙的。流苏问为什么过不了一陰一一陽一河,许栋梁说,一陰一一陽一人的鬼魂过不了一陰一一陽一河。一陰一一陽一人就是没成过亲的童一男子。
“流苏,我想和你成亲!最后许栋梁说。
“成亲?流苏愣了,“你是鬼,我是人,怎么成亲?
这时,流苏发现根子的身一子晃悠悠站不住,像叫人在拼命推,根子一把推开她,一溜烟跑了。
成亲
流苏回去见到根子的时候,发现根子和以往没什么两样,这才放心。
晚上,许栋梁坐在流苏一床一边。流苏问他白天根子为什么跑了,许栋梁说,是根子的魂灵眼气,拉他、抓他,所以他没坚持多久。谈到了成亲的问题上,许栋梁说:“本来,我想让马家家破人亡,可我不想罪孽太深,更何况你已嫁了马家,马春龙犯下的罪,自会得到惩处,你只帮我渡过一陰一一陽一河就成了。办法只有一个,就是和我成亲。流苏说,人鬼殊途,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嫁人,怎么和他成亲?许栋梁说他正在想办法。
“流苏,你在和谁说话?
流苏睁眼,是马春龙回来了。流苏说她做了个梦。马春龙没再深问,倒头便睡。月光下,流苏看见了院墙外那棵老槐树在随风摇摆,似乎在向她招手。
流苏走到院子里,望着院外轻轻呼唤,哗啦哗啦,流苏忽然见到院墙外那棵大槐树像突然招了风。流苏很疑惑,问:“栋梁哥,是你吗?
大槐树又发出了哗啦的声响,流苏明白了,许栋梁在槐树上。槐树是木中鬼,它护着许栋梁。流苏流泪说:“栋梁哥,我愿帮你,虽然我们有情无缘,可我欠你的下辈子也还不完……
后半夜,流苏觉得许栋梁站在了她的头前悄声说:“流苏,明天你到集市上多买纸钱,越多越好,到时候我自有办法。流苏还想问什么,突然听到了鸡鸣,许栋梁不见了。
第二天一早,流苏还没想好理由对公爹说她要到集市上买纸钱,公爹却对她说,他和马春龙要去县里几天,让她和根子好好看家。这可真是个好时机,公爹和丈夫走后,流苏就去集市。流苏到了集市冥品铺,正要买纸钱,却见根子赶着马车出现在铺子门口。根子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流苏正疑惑,根子说话:“流苏,把车装满。是许栋梁的声音。流苏知道,一定是许栋梁知道公爹和丈夫出门,又怕她买得少,附在根子身上接她的。流苏买了差不多一车纸钱,这才和许栋梁赶车回去。
走到村外,许栋梁把车赶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把纸钱卸下,让流苏点燃了纸钱后说:“上车,跟我回家。
许栋梁赶车,流苏坐在车上跟着回了家。流苏关好院门,许栋梁对流苏说,现在他们可以成亲了。根子的魂灵是个贪财的家伙,正在拼命地捡钱呢!他让她买纸钱,就是为了麻痹根子的魂灵,以换取更多的时间和她在一起。这时,许栋梁却说:“流苏,我不想成亲了。
“为什么?流苏不解。
许栋梁说:“成了亲,我就过了一陰一一陽一河,我们就无缘再见了。
流苏问:“你想怎么样?许栋梁流着泪说:“我想和你名正言顺地厮守在一起,不用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说完,走出门去。流苏追出门,却见许栋梁说:“少一奶一一奶一好。流苏知道是根子,许栋梁的魂灵已经脱体了。
狸猫
“流苏,开门!
流苏正在黯然神伤,公爹在敲大门。流苏开门,公爹将怀里抱着的一只猫递给了她。公爹说,这是一只即将分娩的母猫,被一只野狗欺负,他把它抱回来了。当晚,母猫分娩,只生下一只小崽儿就死了。这只小崽儿长得蛮可一爱一,流苏就用羊一奶一喂它,小崽儿居然健康地活了下来。这是只漂亮的狸猫,流苏很是喜欢。
狸猫很乖一巧,流苏走到哪儿,它就会跟到哪儿,每天晚上,都会钻到流苏的被窝里和流苏睡在一起。
这天晚上,朦胧中,流苏觉得许栋梁躺在身边,再仔细看,是她怀里的那只狸猫。流苏想起了许栋梁临走时跟她说过的话,她知道,这只狸猫就是许栋梁。
后来,流苏遇到了一个游方道士,道士看了看她怀里的猫告诉她,过不了一陰一一陽一河的鬼魂可到一陽一间投生为猫,这只猫前世是她的情郎。流苏这才明白,为了和她在一起,许栋梁宁可不过一陰一一陽一河!
流苏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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